東北網哈爾濱2月1日電 題:聽作家阿成講那哈爾濱的故事 返身回望,駐足靜思,這對一個正在前行的城市該多重要! 在2003年的1月,中央電視臺的關於城市的紀錄片——以作家的視角返身回望一個城市,播出後成為冬天裡的熱門話題。 在1月15日和16日這兩個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哈爾濱的作家阿成以他對哈爾濱的無限深情,帶著他的《寬容的城市》從央視一套的紀錄片欄目上悄悄走來。 開播時,星空如幕,雪落無聲,只有萬家燈火在閃爍。然而,總有什麼牽動著人們情感的神經。那夜無眠的有作家阿成。本已看過樣片,可還是守在電視前用一個哈爾濱人的目光品味著。讓他始料不及的是,深夜中竟有那麼多的人守在電視機旁分享著他的《寬容的城市》——那一夜沒斷過的電話鈴聲和電話那頭的無數顆熱誠的心讓作家欣慰不已。在無數個長途電話中,有他來自全國各地的好友,還有許多他並不認識、卻被他感動了的人們,他們有著共同的熱情與激動:哈爾濱怎麼會這麼美,這麼富有詩意!一定要來哈爾濱看看!更讓作家阿成意外的是,這加起來僅有一個小時的紀錄片給生於斯長於斯的哈爾濱人帶來的感動和震撼也是那麼強烈,好多認識和不認識的朋友都在搶著請阿成喝酒,他們說從來沒發現自己生活的城市是如此的詩情畫意,他們為哈爾濱而驕傲,為此,他們要感謝阿成…… 為此,惜時如金的阿成說,為此片耗費一年半的時間,我覺得值得! 更多的人沈浸在片子的氛圍裡,他們在詢問關於這個紀錄片的策劃和拍攝的細節,為此,記者采訪了作家阿成。 為哈爾濱欣然『觸電』
作家阿成
一年前的一天,作家阿成接到了陳曉卿、呂輝、馮驥纔邀請加盟大型系列片的電話,中央電視臺紀錄片欄目欲拍攝大型系列片《一個作家和一座城市》,將選取有相當知名度並關注本城市的作家和他生活的城市,通過作家的敘述視角,集中展示北京、上海、長沙、武漢、杭州、成都、哈爾濱、大連、銀川、貴陽十座城市的歷史變遷。為自己生長的城市吟誦歌唱,這是阿成的一個願望,於是本來不愛觸電的作家阿成欣然進北京商談。 看過這部紀錄片的人們發現,阿成和那些作家們在片中擔負的工作是前所未有的。他們不僅是思考者、觀察者而且還是講述者。他們用自己的回憶折射城市的歷史,用自己的經歷編織城市的變遷,用自己獨特的觀察閱讀城市的風景,用自己縝密的思考揭示城市的文化內涵。 拍攝的前前後後 回到哈爾濱,阿成與這個城市的情感經歷在濃濃的回憶中傾瀉而出,三四萬字的稿子幾乎是一氣呵成。在文中,作家保持了這個城市的特色,並保持了這個城市的情感和靈魂。 該片拍攝歷時一年之久,攝制組一直穿梭於十個城市之間。在拍攝哈爾濱的過程中,阿成提出的以作家一個人講述為主的想法很快被攝制組采納,並推廣開來。為了保持城市的特色和韻味,阿成提出一定要拍哈爾濱的特色景觀———江上跑冰排的壯觀場景,於是,攝制組分別於春、夏、冬三個季節分三次來哈爾濱,拍攝不同季節的風光。可以說,哈爾濱是攝制組拍此紀錄片來的次數最多,拍得最辛苦,給攝制組印象最深的一個城市。 在拍攝作家講述的片斷時,為了拍出很好的空間感覺,阿成借來哈師大的一個大教室。導演為了真實地呈現出現場的效果,在錄制前沒有事先提出問題,只是讓作家放松,隨便講。在鏡頭前,阿成的口述十分精彩,他把作家的思想與情感盡情地釋放出來,整個過程只錄了一遍,拍完最後一個鏡頭,攝像師放下機器,激動地走上前來,緊緊握住阿成的手動情地說,我也是哈爾濱人,謝謝你把哈爾濱講得這樣有韻致,這樣有感情。 雖然,阿成在電視上講的是他一個人眼中的城市,然而看過的人都更深地認識了哈爾濱,這個城市是屬於哈爾濱人的。這個片子很短,僅有一個小時,不見得能把哈爾濱說得透徹,然而阿成用這個片子開了一個好頭,引出了一串串長長的話題,喚醒了一種城市的精神。許多在外地工作的哈爾濱人說,這是對哈爾濱最好的宣傳。 生命的一部分 阿成說,我對城市的不倦書寫,已經有二十個年頭了。我一直希望自己成為這個城市的代言人,這對我來說,比榮譽和名氣重要得多。而今,當中央電視臺把他作為這個城市的代言人推出的時候,應該說,他領到了這種獎賞。 如何比喻阿成和哈爾濱的感情關系呢?阿成不加思索地說,這個城市與我息息相關,可以說哈爾濱是我這個人的組成部分,我對待這個城市,就像對待我的身體一樣。這個城市發生的變化會影響著我的行為、情感和判斷,是這個城市形成了我作為哈爾濱人的獨特的行為方式和情感方式。 對今天的哈爾濱人,阿成想說,去熱愛我們的城市吧,可以的時候,就為它做點什麼。要保護哈爾濱的個性與魅力,光大它。我們在城市裡做的每一件事,都應是對哈爾濱文化資源的補充,因為,我們不僅要把這座城市留給當代人,還要把它獻給我們的子孫後代。 阿成說,這個城市給了我創作的滋養,情感的依托,還有一種成熟的思考。我對這個城市的書寫,不是一項任務,而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使命感和歷史責任感,它們在驅使著我筆耕不輟。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來做這個城市的忠實記錄者,我想也許會有一天,我們的後輩看到這些文字,會說一句話:感謝阿成!
懷想中的城市 在滿語中,哈爾濱的意思是渡口、曬網場、天鵝。在女真語中,它的意思是光榮與夢想。 這座風雪彌漫的城市於1907年開埠通商,但早在帝舜時代,哈爾濱地區就屬肅慎和女真的故地了。總之,幾千年來,這裡是滿人、達斡爾人、鄂倫春人、錫伯人、鄂溫克人等三十多個少數民族休養生息的地方。由於這裡地脈寒冷、環境艱苦的緣故,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無論男女都長得高大驃悍,而且個個都是漁獵的能手。 飄著烤地瓜香味的江沿兒 在上個世紀50年代,這座城市人口不多,很幽靜。江沿上是一個巴洛克的建築,那個建築是很好看的,一個烤地瓜的老頭,一個小孩站在他跟前,烤地瓜的香氣出來以後也有種誘人的味道,總覺得這個城市像一幅油畫一樣,那種感覺實際一直在我腦海裡存在,那種香味至今還保存在我的靈魂裡。透過烤地瓜的熱氣,我看到的是街道兩邊高大的唐槭樹。在雨雪交融的街面上落滿了絢爛的秋葉。 異國情調的中央大街 隆冬時節,看該片攝影師沈浸在美麗的哈爾濱之夏,別有一番情趣。 後來,我聽說,哈爾濱有許多雅號,像丁香之城,東方莫斯科,中國小巴黎,還有音樂之城,榆樹之城。據說,早年當地的滿族人死後,都安葬在古榆樹下。這真是一個奇異的風俗。一個叫斯葉阿的俄國女士說過:『哈爾濱的每棵樹都是一座墓碑和藝術陵墓。』走在雨雪交加的街上,我聽到了從不遠處傳來了俄羅斯風格的手風琴聲,幾乎就是在那一瞬間,使這座城市有了某種特殊的旋律。這條街的街面是由無數個小方石鋪成的,成魚鱗狀,閃閃發光,很好看。後來我纔知道,我腳下的這條街是這座城市中最有名的『中央大街』。 華梅西餐廳是全城最早的一家西餐館了,這座城市的每一戶人家差不多都曾到這家西餐廳用過餐。透過餐廳的窗子,不僅可以看到街角處的秋林商店,也可以看到街對面的馬迭爾旅館,看到樓與樓的縫隙中的那些鐵鑄的雕塑和微型的休閑廣場。最多的時候,外國僑民曾佔這座城市總人口的二分之一。 哈爾濱人對於啤酒的鍾愛,來自於這些外國僑民的影響。而且哈爾濱人對啤酒的喜歡程度,是其他任何城市所無法比擬的。早在1900年,啤酒就出現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裡了。多年來,哈爾濱的啤酒銷量一直居全國領先地位。 親愛的母親河松花江 我喜歡到松花江邊去,這也是世界上所有的臨江城市市民的一個習慣,一份親情和一份依賴。人生有兩個階段特別留戀江邊,一個是他的孩提時代,一個是他走在行將就木的季節裡。從這個意義上說,江水是一個富有童心的老人罷。要知道,它在我的眼中始終是深藍色的,只有在夕陽輝耀之下纔變成了一條金色的大江。 逃學時我最喜歡到松花江邊去,那時,整個的江面上氤氳著一股淡淡的、怡人的、水氣很重的、甚至讓人沈醉的腥味。對於哈爾濱人來說,松花江在他們的心目中佔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而且,它也是某些精神流浪者和孤獨者乃至散淡的人的精神家園。 我第一次看到在嚴寒的日子裡冬泳,也是在這條江上。我常想,大約正是這條寒冷的江,培養與塑造了哈爾濱人堅韌的性格。這條江不僅是一條充滿慈愛的母親江,更是一條強悍的天河之水。這是一樁讓哈爾濱人感到自豪的事。 曾經的教堂之城
拍攝阿成(右)最感自豪的母親河松花江。 哈爾濱有這樣一個稱呼,叫教堂之城。沒有鍾聲的城市,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城市。這種感受或許源自我兒時的記憶罷。 那時候,哈爾濱有很多的教堂,像我家對面的聖母報喜教堂,聖·尼古拉大教堂,彼德·保羅教堂,聖母安息教堂等等,全城有二三十座。當教堂大大小小的鍾聲響起來的時候,所有走在路上的外國僑民都會停下來,在胸前劃十字。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末,滯留在哈爾濱的外國僑民已經不多了,教堂的鍾聲已經全部停止了。然而,作為專營西餐的華梅餐廳卻仍然執行著它的特殊任務,即在每天的大清早,在餐廳的門口擺上面包、鮮牛奶和香腸,專門賣給那些外國僑民。這些僑民在飯店還未開門的時候就已經排隊等在門外了。他們都是帶著布兜子來的,他們買一些面包和牛奶帶回家,作為他們一天的口糧。就是在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也沒有斷過對他們的供應。 的確,我一直為城市的這種行為感到自豪。這是一座富有同情心,富有人情味兒的城市啊。 ………… 我想說的是,對這座城市的進步而言,我最愛是分布城市中各個地方的草地、花園、文化廣場和綠化庭院,以及『水、氣、聲、渣』污染的成功處理。是這一切,讓城市更加靠近了自然,這也是一座城市中最靈動,最優秀的品格。我親眼看著它長大起來的哈爾濱,已不再是我的城市了,我不過是先前這座城市的一個朋友,一個記錄者……但我在內心,卻一直為這座城市祝福著。
阿成這個人 阿成,原名王阿成。生於黑龍江省張廣纔嶺中的一個小村,生長、生活在哈爾濱。中國作家協會全委委員。曾就讀半工半讀的哈爾濱交通職業學校,三年半業餘的黑龍江科技職工大學中文班和一臉慚愧地當了黑龍江大學中文系『比較文學』碩士研究生。為生活計,還當過臨時工、司機、業大的教員、工會乾事、俱樂部主任、編輯、總編室主任、副總編等——酸甜苦辣咸、喜怒哀樂算是嘗了個夠。現任哈爾濱《小說林》、《詩林》總編輯,黑龍江省作協副主席,編審。著有長篇小說《咀嚼生命》、《忸怩》、《馬屍的冬雨》,短篇小說集《年關六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