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4月21日電培養和輸送俄語翻譯人纔,向來是黑龍江省的一大優勢,特別是一些傑出的俄羅斯文學翻譯家,大部分是黑龍江人或是在黑龍江生活過、工作過的。提起那一串長長的名字,我們如數家珍。黑龍江大學的前身———哈爾濱外國語專門學校,被人們形象地稱為『翻譯家的搖籃』。大量的俄蘇文學翻譯精品,讓黑龍江在全國一度領先。近日,記者走訪了老一輩翻譯家,了解到黑龍江文學翻譯工作的近況。
古稀之人擔綱主力,能橕多久?
黑龍江省翻譯工作者協會常務副會長、文學翻譯家郝建恆先生說,提起俄語翻譯人纔的培養,人們會不約而同地想起哈爾濱外國語專門學校(黑龍江大學前身),其歷史可追溯至1941年。當時是延安抗日軍政大學三分校俄文隊。1956年,其昇格為哈爾濱外國語學院,是全國俄語師資力量最雄厚、俄語畢業生最多的學校,據統計,在黑龍江大學組建之前的10年裡就培養了近7000名畢業生。還開設了研究生班,培養博士生,每年都派出一定數量的教師留學蘇聯。大批湧現的俄語人纔中,不少人成為我國一流的文學翻譯家。
建國初期,我國在對外關系上發生重大變化,俄蘇文學作品受到廣泛歡迎,在這種政治背景下,黑龍江出現了俄蘇文學作品翻譯的高潮,相繼翻譯的作品主要有:《靜靜的頓河》、《祖國頌》、《衝擊柏林》、《生命之歌》、《在一個靜靜的村莊裡》、《船長與大尉》、《奧庫洛夫鎮》、《森林之歌》、《古撒哥夫斯基》、《瓦杜丁將軍》、《在主要戰場上》、《瓦杜丁將軍的道路》、《茹爾賓一家》、《克裡姆·薩姆金的一生》、《母親》、《契訶夫小說集》等。
20世紀60年代初,中蘇關系惡化,加之『文革』的摧殘,原本蓬勃的文學翻譯事業基本上停頓下來。直到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黑龍江的翻譯文學再次繁榮,一個作品可以發行到幾萬冊甚至十幾萬冊。短短10年間,黑龍江的翻譯文學在全國佔有重要的一席,而俄蘇文學作品的翻譯更是獨領風騷。多家出版社相繼出版了大量的俄蘇文學精品,譯者絕大多數都是黑龍江人。如古典作品有《葉夫根尼·奧涅金》、《聰明誤》、《伊戈爾出征記》、《巴拉達號三桅戰艦》等;現代作品有《俄羅斯森林》、《啊,西伯利亞》、《布列斯特要塞》、《苦難的標志》、《苦難的歷程》、《故鄉》、《莽原》、《洪流》、《十二把椅子》、《阿紐塔》、《大地的精華》、《三個女性》、《悲傷的偵探》、《第五個是死者》等等,此外還出版了大量俄蘇文學家傳記叢書。
九十年代,隨著蘇聯的解體,動蕩的局勢給其文學界帶來了衝擊,加之歐美文學的走俏,俄蘇文學的翻譯逐漸走向低谷,到九十年代末期,市面上已經很少見到新譯的俄蘇文學作品了。與此同時,翻譯家隊伍年齡偏大、後繼乏人的問題也變得十分突出。
據郝建恆介紹,目前省譯協有會員近600人,平均年齡在50歲以上。尤其是文學翻譯年齡偏高,40歲以下的鳳毛麟角,五六十歲的僅有五六個人,多數人已近古稀之年。郝教授今年75歲,他的學生都已是花甲之人,他們是目前俄羅斯文學翻譯的主力,很難想象這樣一支青黃不接的隊伍還能橕多久。
靠『奉獻』和『熱愛』,能否留住人纔?
是什麼導致了俄羅斯文學翻譯隊伍出現斷層?記者隨後采訪了多位專家。
首先是大環境的問題。翻譯家徐昌漢說,隨著蘇聯的解體,俄羅斯的社會處在轉型期,經濟不景氣,人們對歐美發達國家的關注自然大大超過俄羅斯。於是,英語熱、俄語冷,歐美文學受歡迎、俄羅斯文學受冷落便成了大勢所趨。黑大博士生導師、翻譯家李錫胤說,現在的年輕人在選擇學科時都會考慮它的實用性,對將來的就業是否有幫助。而俄語畢竟不像英語那樣實用,尤其是文學翻譯,他的職業范圍太窄了,社會的需求量不大,人纔自然就會減少。
其次是人纔待遇的問題。黑大俄羅斯文學研究所主任金亞娜認為,一些規章制度制約了文學翻譯的發展,譬如大部分高校都規定,譯著不算科研成果,不能用來評職稱,而且文學譯著不能參加社科院、教育廳、文聯組織的評獎,而譯協自己組織的評獎又沒有分量。在談到這個問題時,郝建恆說,省社科院每兩年評選一次優秀科研成果獎,像文藝理論、文學史等屬於社科類的文學譯著可以參加評選,但是小說、詩歌這樣屬於文學創作類的文學譯著是不能參評的,這類譯著只能參評文聯組織的評選,而文聯又沒有為文學譯著設立獎項,於是,外國小說、詩歌等文學譯著的評獎就成了『真空』。金亞娜還說,由於嚴肅文學讀者群的減少,出版社能付給翻譯的稿酬相當低,有些人花大量心血翻譯出了作品,所得的報酬遠不如講課費高。
最重要的還是陣地的問題。李錫胤說,五六十年代的時候,像《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日報》等一些有影響的報紙,都為譯著開闢過專欄,然後再有選擇地編輯出書。現在這樣的陣地幾乎沒有了。翻譯家王忠亮說,自己翻譯的好幾部作品都放在家裡,出版社不願意出,自己又捨不得丟,就壓在那兒。郝建恆說,快餐文化的興起仿佛一下子就讓嚴肅文學沒有了陣地,出版社寧可出所謂名人、明星的自傳、影集,也不願意出不再『吃香』的文學作品。但沒辦法,出版社也是為了生存。郝建恆用三個數字來說明今昔的差別,1980年,他譯的《故鄉》印了14萬冊,很快銷售一空;1982年他譯的《洪流》印了48000冊,賣的還可以;1998年,他譯的《莽原》只印了3000冊,到現在還沒賣完!
還有俄羅斯文學界也正處在彷徨期。王忠亮說,目前的俄羅斯文學現狀很亂,老一輩作家光芒不再,甚至高爾基、馬爾科夫這樣的文學大家都受到抨擊;而新一代作家比較靠近西方文學,寫人性、寫愛情,對於他們還不能過早地下結論,這也給研究和翻譯俄羅斯文學的人帶來了困惑。
哈師大外語學院名譽院長、翻譯家甘雨澤說,翻譯一部文學作品,需要譯者有很深的文學功底和外語功底,還要博學多纔,並且沈浸下來,反復閱讀吃透作品、甚至要不斷培養對作品中人物的感情,纔能傳神地譯出好作品。
具有這樣的綜合性纔能的人纔,要他甘於寂寞,面對待遇不高、不被重視、缺少陣地等問題安之若素,顯然是不可能的。難怪文學翻譯隊伍會青黃不接了。
『要不是因為熱愛,哪能堅持到現在。』采訪中,記者聽到最多的就是老翻譯家們說的這句話,然而,僅靠『奉獻』和『熱愛』,能留住乃至吸引更多的人纔嗎?
盤活僵局,我們還能走幾步棋?
難道就這樣『順其自然』,讓原本是『強項』的俄羅斯文學翻譯的隊伍自生自滅?采訪中,翻譯家們提出了許多有益的設想,值得深思。面對僵局,我們最少還可以走三步棋———
第一步,設立文學翻譯研究生專業。郝建恆建議,黑龍江在俄語教育方面有足夠的優勢,因此在高校設立文學翻譯研究生專業應該是當務之急,培養一定數量的人纔,可以不求『量』而求『質』,起碼保證文學翻譯隊伍不要斷檔。在這方面,金亞娜做了有益的嘗試,她為自己帶的3個博士生開設了『文學翻譯課』,已初見成效,這門課將作為博士生的學位基礎課固定下來。
第二步,結合市場,培養讀者群。這是翻譯家甘雨澤提出的,他在2000年主編翻譯的『俄羅斯反犯罪小說系列』一套6本,由北方文藝出版社出版,8000冊很快銷售一空;2001年他又主編了『俄羅斯黑手黨與政權小說系列』,首印5000冊,再版又印了4000冊,在全國引起很大反響;之後他又主編出版了『俄羅斯新貴小說系列』,首印8000冊,同樣取得不錯的銷量。甘雨澤認為,作為文學翻譯家,首先要了解市場,尤其是外文出版的情況,這樣纔能有針對性地翻譯出版能夠受到讀者歡迎的作品。這些年來歐美文學佔領市場,俄羅斯文學幾乎沒有出版過什麼新譯本,主要原因就是讀者不再喜歡那些過於『沈重』的名著。作為譯者,也應該適當地向讀者介紹一些通俗的文學作品,它雖然文學價值不高,但貼近生活、讀者面廣,故事性很強,同時也反映了社會中的一些真實情況,一些好的作品也很有深度。甘雨澤認為,用這類作品吸引讀者、爭取陣地,在讀者對俄羅斯文學作品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興趣之後,再加以引導,不失為一步好棋。
第三步,為譯著評選設立獎項。文學翻譯家們一致呼吁,其它文藝作品都有獎可評:魯迅文學獎、曹禺戲劇文學獎、『五個一工程』獎、文華獎、飛天獎、金鷹獎……為什麼就文學作品翻譯無獎可評?譯者不能靠作品評職稱、算成果,誰還會用十年八年的時間,潛心翻譯一部巨著?所以,當務之急應該設立一個譯著參評的獎項。
我省培養的文學翻譯家及代表作
張錫儔《丹娘》、《日日夜夜》;李錫胤《聰明誤》、《伊戈爾出征記》;錢育纔《普羅柯菲·聶克托夫》、《解凍》(第2部);佟軻《瓦杜丁將軍》;力岡《靜靜的頓河》、《上尉的女兒》、《安娜·卡列尼娜》、《復活》;郝建恆《故鄉》、《洪流》、《莽原》;陳殿興《和解》;王士燮《苦難的歷程》、《青年近衛軍》、《死魂靈》;孫維韜《愛的啟蒙》;徐昌漢《十二把椅子》、《莫斯科鬼影》、《一個人的遭遇》;刁紹華《村中三日》;姜長斌《俄羅斯森林》;高文風《迦爾洵短篇小說集》;俞啟驤《苦難的標志》;張會森《屠格涅夫全集》第七卷;王育倫《一日長於百年》;王忠亮《大獨裁者》;孫厚惠《阿紐塔》;宋嗣喜《青年女教師》;潘稼民《列寧在十月》、《罪與罰》;黃樹南《黑母雞》、《暴風雨的女兒》;甘雨澤《生活正應該這樣》、《流浪兒歷險記》;金亞娜《大地的精華》、《如履薄冰》、《魔鬼的峽谷》。
曾在黑龍江生活工作過的翻譯家及譯著
金人《靜靜的頓河》、《荒漠中的城》、《茹爾賓一家》、《契訶夫小說集》姜椿芳《列寧在十月》、《結婚》、《賭棍》、《貴族之家》王季愚《在人間》趙洵《貴族之家》、《夏夜集》李克異《泥沼》、《森林的寂寞》高莽《保爾·柯察金》、《永不掉隊》、《臭蟲》、《澡堂》、《西班牙人》、《團隊之子》丘琴《蘇聯詩選》、《普希金全集》、《馬雅可夫斯基選集》沈穎《前夜》、《十二封信》、《驛站長》、《教育之果》張鐵弦《左撇子》、《煙斗》徐立群《俄羅斯人》、《普通一兵》、《米丘林》、《烽火年代》王汶《草原的太陽》、《氣球上的五星期》孔柯嘉《破產者》、《幸福》劉遲《斯大林格勒戰役》、《絞刑架下的報告》陳涓《鄉村女教師》、《米丘林》孟廣鈞《攻克柏林》、《難忘的1919年》王澍《卓雅》、《偉大的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