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5月22日電『我夫,40歲,現為盲人按摩醫生,有醫師執業證書,技術高超,月收入千元,人品忠厚老實。誠征一位心地善良、願與殘疾人攜手漫步人生、年齡在35—40歲之間的溫柔女性,地區、收入、婚否不限……聯系人:齊海娜。』
在眾多的『征婚啟事』中,這一則寥寥百字,朴實無華。然而它卻是由一位病危的妻子,用生命的最後力量和著濃濃的愛書寫而成。感天動地的未了心願,蕩氣回腸的人間絕唱,字字含情、句句泣血……
近日,在黑龍江省大慶市的大街小巷,人們都在淚水中談論著當地報紙上一則特殊的『征婚啟事』,講述著它背後那一段段淒婉動人、耐人尋味的愛情故事———關於一位雙目失明的丈夫,關於一位身患絕癥的妻子……
我願一生一世做你的『眼睛』,為你丈量光明!———7年前,年輕漂亮的齊海娜衝破世俗的羈絆,與雙目失明的姚文良癡情深愛喜結連理……
他和她的結合,源於一首首浪漫的小詩。
1994年,25歲的齊海娜在大慶市某公司負責宣傳工作,酷愛文學的她經常有或大或小的作品見諸報端。面對周圍競相追求、大獻殷勤的男士們,聰穎、漂亮的齊海娜卻芳心難動。6月的一天,齊海娜在翻看一本詩歌雜志時,一首名為《母親》的小詩突然闖入眼簾,質朴的話語、真摯的感情,深深地打動了她。她在興奮地摘抄全文時,也信手記下了作者的名字———姚文良。在一篇名為『鄉村詩人姚文良』的文章裡,齊海娜還驚奇地發現,這位纔華橫溢的詩人竟然是位雙目失明的年輕人,他身殘志堅,在逆境中與命運抗爭的事跡更讓齊海娜在敬佩之餘,感動得淚水漣漣。齊海娜禁不住拿出紙和筆,按照文章中提到的地址滿含深情地給姚文良寫了一封信,字裡行間,浸透著無限欽敬。
一個月後,一封署名姚文良的回信姍姍而來。信中,姚文良愧疚地告訴齊海娜,由於他所住的鄉村通信不便,信在途中延誤了,對此他表示深深的歉意,同時對她的鼓勵表示感謝……看著一個盲人工整、清晰,朴實中透著真誠的文字,齊海娜的眼睛不覺濕潤了……
從此以後,兩人開始書信不斷,談文學,談生活,談理想,相見恨晚的感覺在兩人心中油然而生。特別是齊海娜,一遇到工作上或生活上的不如意,就會找姚文良傾訴,而每每這時,姚文良總會像兄長一樣開導她。在一次次地得到悉心呵護之後,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漸漸地在齊海娜的心中迸發,難以自持。她明白,自己愛上了姚文良。
在一首小詩中,她大膽地敞開了少女的心扉:『我願化作你的雙眼,共同描繪美好的明天;我願作你的知己紅顏,與你攜手同游人間……』在她略帶少女羞赧的企盼中,盼來了姚文良這樣的答復:『你是個好姑娘,我雙目失明,家境又清貧,根本配不上你,我們還是做普通的朋友吧!』接到回信的那一夜,痛苦萬分的齊海娜徹夜難眠。『只要他真心愛我,就一定會接納我!』隨後,信一封又一封,如雪片般向姚文良湧來。
終於,1996年1月,一個晴朗的冬日,家住肇東市農村的姚文良放下一切顧慮,帶著無限的相思來到了大慶,當兩雙摯熱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的那一刻,兩顆年輕的心也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聽說女兒要嫁給一個盲人,齊海娜的父母暴跳如雷,百般勸阻無效後,下了最後通牒:『在瞎子和父母之間,到底選誰?』家人的橫刀阻愛,卻絲毫阻擋不住齊海娜對愛的執著追求。
6月28日,在周圍或譏諷或嘲笑的異樣眼神中,兩人舉行了一場看似平淡,卻一生無怨無悔的婚禮。齊海娜身披潔白的婚紗,幸福地靠在姚文良寬實的臂膀裡;而做了新郎的姚文良,只能從人們的驚嘆中,想像著妻子的美麗……
婚後的日子,盡管清貧卻開心幸福———一次,家裡只剩下1元1角錢,姚文良難過地低下了頭,可齊海娜卻拉起丈夫的手一起來到菜市場,左挑右選買了兩角錢的茄子,5分錢的香菜。回家經她細心烹制後,一頓可口的飯菜擺在丈夫的面前;娶了齊海娜,姚文良的眼前突然『亮』了起來———人流穿梭的街頭,夜晚散步時的迷人景觀,在妻子耐心地講述中鮮活地浮現在眼前……
『只要肯努力,永不放棄,生活會好起來的。』齊海娜總是這樣鼓勵丈夫。同年10月,她拿出結婚前自己攢下的全部積蓄3000元錢,送丈夫去讀盲校,學習按摩技術。
1997年1月,學成歸來的姚文良在大慶一家按摩院裡做了按摩師。『我一定努力練習,爭取早日出人頭地。』經過刻苦的磨練,姚文良的按摩技術日益精湛。幾年中,他不但獲得了全市惟一一張『按摩師執業許可證』,還多次獲得全省及全國多項按摩比賽大獎!
然而,就在夫妻倆剛剛體會生活的幸福和滿足時,災難降臨了……
我寧肯賣掉自己的腎,也要挽救你的生命!———3年前,姚文良以博大的愛回報生命垂危的妻子
1999年7月,妻子齊海娜的左側臉頰突然痛疼難忍,坐臥呼吸極其不暢。在大慶市油田總醫院做CT檢查為『左腦室佔位性病變』,經專家會診為骨癌!這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險些把齊海娜擊垮。『海娜,別怕,有我呢!』當齊海娜萬念俱灰時,丈夫那雙溫熱的大手緊緊地將她攬進懷裡。聖誕夜,夫妻倆互相攙扶著,滿懷希望地踏上了去北京求醫治病的路途……
在北京,兩人一連走了5家醫院求醫。然而,醫生們看了CT片後,都是一樣的緊皺眉頭,都是一樣的拒收。『你們來得太晚了,手術的風險太大,還是回去吧!』在北大醫院,當面帶遺憾的醫生仍想把兩人拒之門外時,姚文良『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淚水刷地流了出來:『大夫,我是盲人,愛人是在身體健康時嫁給我的,現在病成這樣,我寧肯以自己的生命來挽救她……』一席話說得醫生也眼圈發紅,他破例收下了齊海娜,並制定了手術方案。
雖然有了生的希望,可近5萬元的手術費卻再次難倒了兜裡只剩2000元錢的夫妻倆。一天清晨,當齊海娜在疼痛的昏睡中醒過來時,卻發現沒了丈夫的蹤影。當她跌跌撞撞四處尋找丈夫時,終於在醫院門前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只見姚文良一手拿著盲杖,一手捧著厚厚一沓寫滿歪歪扭扭大字的白紙,摸索著往電線杆上、公廁的牆上貼……當齊海娜深感迷惑地走上前時,只見上面赫然寫著『本人准備賣腎救妻』這樣醒目的大字。
所有的辛酸與苦楚,此時此刻一下子湧上心頭,『文良———』她猛地摟住丈夫,失聲痛哭;良久,丈夫纔轉過身來,他心疼地撫著妻子的發梢,一串熱淚從眼角滑落……
姚文良賣腎救妻的事情感動了院方,經研究,醫院為手術費用進行了最大限度的減免。渴望已久的手術終於做了……
手術是成功的,齊海娜的病情開始出現轉機。然而術後的肉體痛楚減輕了,可巨大的刺激還在等著她。割了氣管的齊海娜還不能說話,當她拿起鏡子准備梳頭時,鏡子裡映出的卻是一張陌生人的臉———左眼眶空空如也,臉部高高腫起、畸形,異常恐怖……齊海娜猛地跳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怕妻子出現意外,姚文良形影不離地守護在她的身旁,細心地照料、呵護著。走在街上時,他把一只小鈴套在妻子的手腕上,水壺掛在自己的胸前,兜裡放著紙和筆。他告訴妻子:『渴時就搖鈴,疼時就掐我,想聊天時就寫在紙上,讓別人幫著念;他反復講述自己的遭遇來鼓勵妻子———14歲雙目失明,拄著盲杖賣冰棍養活自己,一連兩次車禍都能大難不死……
2000年2月2日,春節的前一天,兩人再也拿不出一分住院費,齊海娜只好帶著還在化膿的傷口返回了大慶。臨行前,專家坦言:齊海娜的生命恐怕只有半年。但如果不堅持化療,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為盲夫征婚,延續我未了的愛!———生命的盡頭,妻子演繹『生生死死情難了』的人間絕唱……
回到大慶時,夫妻倆僅剩下幾十元錢,14萬元的化療費用讓他們再次一籌莫展。年三十的晚上,夫妻倆相擁痛哭。
『我不能再拖累你了。』絕望的齊海娜突然提出離婚;『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姚文良堅決不同意。無奈之中,齊海娜想到最後一招———自殺,這樣丈夫可得到解脫。誰知,一連地吃藥、割脈,都因丈夫及時發現而被救了過來。『你如果再這麼殘忍,我也不會獨自一人活在這個世上,要走,咱們一起上路!』直到心碎的姚文良以死相逼,齊海娜纔放棄了輕生的念頭。
在安慰妻子的同時,姚文良絲毫沒有放棄對她的救治。此時此刻,一個在黑暗中艱難生活的人,卻以他博大的愛支橕著瀕臨坍塌的家———他沒日沒夜地工作,不知疲倦拼命掙錢,只盼著湊夠一次次化療的費用。
一天夜裡,當齊海娜強忍著巨痛,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來到丈夫的按摩院時,眼前的一幕讓她心碎不已———為了多按摩幾個病人,不知疲倦的姚文良終於體力不支,在送走最後一名顧客後,癱倒在地上……
丈夫的愛,緩解了齊海娜的病痛,也創造了一個醫學上的奇跡———齊海娜僅有半年的『死亡判決』一緩再緩,足足延續了兩年。正當姚文良驚喜萬分時,死神下了最後通牒……
今年4月15日,痛苦不堪的齊海娜在丈夫的攙扶下來到位於哈爾濱市的省腫瘤醫院救治,診斷結果為癌細胞已大面積擴散至骨、腦、肝、肺和淋巴,屬於齊海娜的日子真的不多了,也許只有一個月甚至只有幾天!
面對死神的魔爪,齊海娜沒有絲毫恐懼,她一臉的樂觀:『這一天早晚會來臨,我早走一天,丈夫就能早解脫一天。誰要問我多大年紀,我會說我3歲了,因為3年前我已經是大難不死,老天夠垂青我的了!』
對於齊海娜來說,是姚文良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也恰恰是姚文良,讓她感覺還有許多未做完的事兒:『結婚這麼多年,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我卻不能給他留下屬於我們的骨肉!』這是齊海娜無法釋懷的遺憾;『更讓我擔心的是,我走後文良的生活。他早已習慣了我為他領路,習慣了我為他煮飯,孤單一個人的時候,他會不會迷路、跌倒,會不會挨餓……』一連串的擔懮,是她心底永遠的痛。
5月15日,齊海娜偷偷溜出家門,來到當地一家報社的廣告部,花了50元錢,瞞著丈夫登了那則『征婚廣告』……
『你怎麼能這樣做?』當丈夫得知真相時,顯得異常激動和痛苦。『我知道你會生氣,可請你原諒我最後的自私,讓我走得放心些、坦然些,行嗎?』妻子的淚水終於讓丈夫妥協了,他默默地接受了妻子最後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