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哈爾濱１１月３０日電發黃的、皺巴巴的飯費白條擺滿了一張大床，總金額達四五萬元———這就是五常市拉林鎮吳躍平老兩口開了十多年飯店的『收獲』。飯店在兩年前黃了，可討債的任務還遠未結束。

    經營十餘年攢下一堆白條17日上午，記者在五常市拉林滿族自治鎮找到吳濤時，他正在舅舅家裡翻看那些飯費欠條，看看哪些是有可能要出錢來的。吳濤在阿城市工作，每次回來為父母討債都要跟單位裡請假，幾位知情的親屬也在幫他找舊賬出主意，不一會兒，那些欠條已經擺滿了一張大床———

    欠據：陸仟柒百壹拾伍元整?6715元——上記款系欠四海飯店吳躍平飯費（98—2000年度）

    欠款單位：何XX 那XX

    時間：2003年3月10日

    面對這張記者隨便拿起的飯費欠條，吳濤說，這是與拉林相鄰鎮的一個叫前藍旗村的村委會欠的，原來是許多張白條子，後來算總賬時纔合成了這一張。『我們去要了多少次，但對方就一句話：沒錢。開始時還說是能給點土地讓我們去種，可後來連地也沒給』。吳濤的舅舅則指著滿床的飯費白條無奈地告訴記者：『每一張飯費白條的後面，都有一段反復討債的故事，鞋都跑壞了好幾雙，人家多難聽的話咱都得賠著笑臉聽著，可到現在白條依舊是白條。』吳濤的父親吳躍平和母親蘭淑琴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在鎮中心拉林旅社旁開了家飯店———四海飯店。但記者找到那裡時，只見門上的燈箱式牌匾已經破爛不堪，昏暗的大廳裡，有幾個人正在打牌，見有人進來，其中一人頭也不抬地說：『今天不營業！』據吳濤介紹，他的父母經營這處飯店十多年，最後只剩下滿滿一塑料袋白條。兩年前的這個季節，老兩口無奈將飯店低價兌給了別人。此後，二人去了牡丹江替女兒照顧孩子，因為他們的女兒不幸在一次車禍中喪生，姑爺也受了重傷。『一個是因為女兒家出了事兒，再一個也是因為沒錢再往裡賠了，所以只得將飯店關了門。』長途電話的那一端傳來的是六十多歲老人無奈的嘆息，吳濤的母親介紹，直到現在還有四五萬元錢飯費要不上來，『小鎮裡的飯店，最好的菜也就十幾元錢，一桌菜也就百八十元的，四五萬元哪，最少也相當於我們白請了一年的客呀！』

    飯費白條變成煤票子父母去了牡丹江市以後，討回白條上飯費的任務就落在了吳濤的身上。可是，欠四海飯店的飯費又怎樣變成了煤票子呢？為了回答記者的問題，吳濤隨手拿出了另外兩張欠條：

    欠條（一）

    欠吳躍平飯費（各小學98—2001年）壹萬貳仟肆佰?拾元整?12143元（大小寫數量不符，原文如此———編者注）

    欠條的下面是拉林鎮第一至第九小學各自承擔的飯費額度。

    欠條（二）

    欠吳躍平飯費柒仟陸佰捌拾?元?7683元

    兩張欠條的落款是一樣的：

    經手人：李X

    鎮教育辦：郭XX

    時間都是2001年7月20日

    吳濤的母親告訴記者，這兩張白條上的飯費絕大多數都是拉林鎮教育辦的人來消費的，也是由許多張欠條最後合成了一個。在上面簽字的李和郭都是教育辦的人，郭是當時的負責人。後來郭在退休前將第一張欠條上的飯費分給了鎮裡的九所小學，讓他們去償還，餘下的少部分由教育辦自己還。

    這以後，吳家人就不得不到各所小學去要飯費了。吳濤告訴記者，他和父親都多次去過這些小學，但人家都說沒錢，都不願意還這個飯費。如今兩年過去了，只有兩所小學還清了欠款，還有的給了一小部分，總之，近兩萬元欠款中要回來的還不到一半。『這些小學又沒有吃你的飯，客也不是他請的，人家怎能願意還錢？』吳的舅舅接話說。

    據吳濤的母親介紹，後來鎮教育辦又給了她幾張購煤發票，說過一段時間只要憑這幾張發票，就可以領到所欠的飯費。但是吳濤手裡攥了四張這樣的發票，兩年過去了，還是沒領出一分錢，『這煤票子好像離現金近了一步，其實也是白條子！』吳濤抖動著白條氣憤地說。記者看到，這幾張購煤發票都是2001年3月10日開具的，購貨單位是鎮裡不同的小學，每張發票上的金額與該小學所欠四海飯店的飯費基本相當。招待費不給報飯費白條難兌

    17日中午，記者來到了拉林滿族自治鎮教育辦，見到了教育辦的吳主任。據吳介紹，她是2001年8月從雙橋子村來教育辦工作的，在交接工作時，她纔知道教育辦有一筆欠四海飯店的飯費，金額是6000多元，另外還有12000多元飯費被分給了鎮裡的各個小學，由它們負責償還。

    吳主任告訴記者，吳濤和他的父母等人曾多次前去索要飯費，因為他們的女兒家出了車禍，急需用錢，她本人也很同情他們家的遭遇，在她接手這筆債務後，曾經設法還了吳家1000元錢。但吳同時表示，欠飯費不像欠煤款或者電費，你自己設法交上後，可到鎮政府去報銷，而鎮政府明確規定，飯費等招待費是不給報銷的。也正因為這樣的原因，教育辦欠吳家的其餘5000多元錢，現在還不知道啥時能有錢還。

    當天下午，記者又來到了與教育辦相鄰的拉林鎮第一小學，該校的負責人告訴記者：『一小負責還的飯費是2000元，學校已經向四海飯店承諾，每學期還500元錢，這樣兩年時間就能還清了，到現在實際已經還上了1000元。』

    隨後，在拉林鎮第二小學，學校的負責人告訴記者，二小已經還給四海飯店500元錢了。在吳濤那裡，記者看到有一張購貨單位為拉林第二小學的煤票子，金額是1846元。當記者問起這張煤票子時，二小的負責人稱，不知道是誰將煤票子交給了四海飯店，但她承認，那張票子上所簽的『已付500元整』的字，是她本人寫上去的。

    同時，一小和二小的負責人也都對記者表示，因為上級不給報銷招待費，所以這筆錢學校還起來很困難。給回扣纔兌白條？

    在吳濤面前的那一大堆飯費白條中，記者看到除了教育辦之外，還有拉林無線電元件廠、某局安裝隊、某某管理所和一些村委會等十多家欠費單位。

    當記者來到拉林無線電元件廠時，只見大門緊閉，敲了半天門，但樓內一點聲音也沒有。旁邊一個正在等活的貨車司機告訴記者，這工廠早已經停產了，平時只有一個婦女看門，現在可能是回家去吃飯了。據吳濤介紹，這些工廠都欠飯店數千元的飯費，但後來停產了，所以飯費也就很難要了。吳濤的舅舅告訴記者，去年有一家工廠在他們一再追討下，不得已給了兩臺設備，他們賣了設備，這纔見到了錢。

    而某管理所一姓王的負責人則無奈地告訴記者，所裡欠四海飯店的500元飯費已經有五六年了，當時吃飯的有好幾個人，但現在誰都不管了，局裡也一直不給報銷，可能這筆錢只好他自己還了，但他只想還300元錢了事。

    吳濤的母親蘭淑琴告訴記者，那些年拉林鎮許多單位和個人在四海飯店吃飯都是打白條，有一個鄰居裝修房子時，天天領著工人到飯店吃午飯，白條打了厚厚一沓。『飯費到現在還沒給，等於他裝修房子我們給供飯了。』蘭淑琴說，好的單位到年底能給結賬，其它的單位就得反復要，甚至要給回扣纔給你結賬。

    同蘭淑琴介紹的情況相似，采訪時，當地一位飯店的老板告訴記者：『開飯店就會有賒賬打白條的事，不賒賬，很多單位就不來吃了，而打了白條同樣也是鬧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