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3月21日電 連日來,生活報發表了《『虐工集中營』裡的260天噩夢》等跟蹤報道,在社會引起廣泛關注,中視《經濟半小時》、《關注》欄目派記者赴齊市采訪,讀者紛紛打電話提出許多疑問。本報今天刊發記者一線報道《"虐工事件"大透視》,獨家披露此事件新聞內幕、並全視角透視事件給人的啟迪,解答讀者的各種疑問。
獲救民工提供線索
一些讀者看過本報18日刊發《22名民工在齊齊哈爾成功獲救》報道後,提出為什麼在盤錦案發5天內沒破案,而在齊市一天就破了案?
3月16日,記者聞訊後,立即采訪了盤錦警方和獲救民工王明國,並與《華商晨報》駐盤錦記者王輝聯得聯系,我們分析,由於包工頭是黑龍江人,人地兩生,20多人在當地藏匿十分困難,極容易暴露,因此回到老窩齊市的可能性很大。於是共同商定由王輝做被解救王明國的工作,回齊市協助家鄉警方破案解救被困民工,王明國欣然同意。
17日早,王明國及兒子王作林從沈陽抵齊市。記者在與王明國深談之後,得知在被虐民工裡,有一位40多歲姓陶的,外號是『陶金兒』,家住富裕縣富海鎮。記者立即與富裕縣宣傳部長於艷麗取得了聯系,她得知此事件的嚴重性後,僅用了幾分鍾就查到有九位姓陶的出外打工人員,可哪一位是我們要找的外號叫『陶金兒』的人呢?
突然,王明國一拍腦子說:『我想起來了,過年時,他想家都哭了,說家裡有一老母和女兒,離婚了,女兒高考,在什麼泉子村。』
目標鎖定『陶金兒』
目標立刻鎖定在兩位家住小泉子村姓陶的農民工身上。記者當即與村長和派出所取得了聯系。據派出所民警介紹,名叫陶志權的民工已經與家人失去聯系近10個月了,離異……女兒陶慧在縣實驗中學三年級。就是他!記者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向王明國、王作林父子倆做了一個必勝的手式。
而就在此時,王作林的手機響了,盤錦的刑警大隊長打來了電話,帶走37位民工的白色面包車找到了,車主說這伙人被帶回齊齊哈爾。
9時許,記者一方面齊齊哈爾市委宣傳部報告了案情,請求市裡支持,隨後跟隨王明國打車到市公安局報案。宣傳部也派人來到公安局。齊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重案組指導員陳剛在得到領導批示後,立即對郭永利、『項羽』(別名)展開了偵察。但是,被虐民工是否已轉移到齊市,仍是一個謎團,涉及到能不能立案。
尋找『陶金兒』行蹤是唯一的線索。到富裕縣有百公裡,記者和王明國一行共8人,急需一臺面包車。想馬上僱車十分困難,時間不等人。全國五一勞動獎章榮獲者、哈市人大代表、哈爾濱鑫房地產開發公司董事長馬玉福正在醫院護理病老母時,聞訊此事後,立即給在齊市的工程負責人打電話派了一臺面包車。10時22分,記者與王明國一行8人踏上尋訪證人行程。
12時38分,記者見到了『陶金兒』的女兒陶慧。記者的到來讓敏感的她不停地揪手指、聲音顫抖、淚眼朦朧的問:『我爸不是出事了吧?你們跟我講實話好不好?』面對一個已經進入倒計時高考的孩子,我們不能說太重的話,不能影響孩子的考學,所以,我們只能告訴她,他父親很安全,只是不知道在市裡的什麼地方。
陶慧帶我們去了姑姑陶淑容家。『陶金兒』名叫陶志泉,今早晨6點多回來過。陶淑容說他穿的比要飯花子還不如。他說要找項羽要錢供孩子上學,就匆匆離去。這個重要線索說明民工就在齊市!
順蔓摸瓜逮住黑工頭
記者與陳剛取得聯系,報告了民工在齊市的消息。刑偵支隊立即組織警員進行暗訪排察市裡的兩個客運站的前前後後都排查過了,可被困民工仍無消息。大家的心又被揪了起來。
17時,陳指導員興奮地說:『郭永利找到了!』記者禁不住蹦了起來。
19時12分,聞訊潛逃的嫌疑人郭永利在外地被捉。
審訊的時間很短,弄清了被困民工的地點。19時38分記者隨警方趕到民工被困現場,把被困的20多民工解救。
18日凌晨,又有10名受虐農民工在另一處工棚被解救。
警方說,這起撲朔迷離的案件,僅僅用了12個小時,把盤錦『死案』偵破,營救了轉移橫跨兩省民工,在破案歷史上也是『高效率』。此案偵破得如此神速,打破關門辦案的做法,讓群眾參與,警方、媒體、政府、社會聯動,加大了破案的力度,縮短了營救時間。同時,媒體跟蹤破案進程,在第一時間與讀者見面,使案情與讀者共振,擴大了線索,威震了犯罪嫌疑人。
『虐工』暴行令人發指
為什麼民工能被郭永利黑包工團伙騙住?王明國說,他們裝得很慈善,說活兒不算累,包吃包住,工資750元,按月發,走留自由。可一到工地做夢也沒想到,24小時被看管,沒有說『不』的自由,連對外通信也被禁止,夜裡上廁所也得喊『報告』。
這個事件給我們提醒兒,農民工進城打工找活兒,一定要到正規勞動市場應聘,辦理正常的手續,不能圖省錢、圖方便而輕信游街騙子的謊言。
3月18日,記者采訪了疑主犯郭永利。郭永利2002年曾因打架在監獄蹲了半年,刑滿釋放後開始在工地做力工砌磚。2004年5月工地缺人,郭永利頭腦裡產生當黑包工掙大錢的思路。2004年6月,項羽和代洪生先後投靠郭的旗下,分別當工頭,組成黑包工團伙。代洪生也是刑滿釋放人員。1999年,他因縱火入獄6年。他們在火車站以巧言哄騙初次進城打工的農民,還把目標定在那些無家可歸,經常在垃圾箱撿吃的流浪漢和一些智力低下、身體強壯的閑散人員。
據代洪生交待,他的主要任務是看管農工乾活,郭交待他:『不好好乾,就揍他!』有了郭的橕腰,代和項打工人的手段越來越惡劣,從開始的拳打腳踢,冬天在葦塘命工人脫光衣服用腰帶抽打、用冷水潑、拿鐵鉤、鎬把兒打人,更令人發指的是讓大家捉虱子後放到朱志海的嘴裡讓他吃,把剛拉的糞便逼民工吃。
僅僅只有3個工頭,就控制了38名身強體壯的民工的人身自由,而且常常遭受毒打和酷刑,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深思。
當記者問及被虐民工何以不選擇逃跑時,他們表示,最大的顧慮是沒有錢、無處可去、挨打反抗後怕工頭不給錢。在他們內心深處,認為早晚都會得到應得的那份錢的,乾了一年啊,不容易。而每晚被安排看守民工的活,竟成了搶手活,民工都希望得到代和項的認可,『盡職盡責』看好自己的『同胞』,希望以此確保自己能得到應得的工錢。
采訪到這裡,記者感到有些悲哀,在260多天非人的摧殘下,民工為了討回血汗錢而不敢抗爭,如果能把錢拋在腦後,三四十人攥成一個拳頭,3個黑工頭就未必敢橫行霸道。
獲救民工令人同情
18日上午,記者在救助站看到了被解救的農民工。在洗過澡吃過飯後,救助管理站的工作人員開始護送農民工回家。記者跟隨工作人員驅車護送石永山回家。經過2個多小時的奔波,汽車駛下油漆路,顛簸在崎嶇不平的沙石路上。又經過了近一個小時的路程,石永山有些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把頭伸到車外,『快到了,拐過去,再經過一個村子就要到了。』
『到了,到了!』一年多沒回家的石永山激動地喊。推開門,見到妻子,石永山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我回來了……』
石永山的妻子一見到他就哭了起來,身子顫抖。為了找他,這9個月來家人在村裡所賺的3000多元的工資都搭在尋找石永山的路上。石永山患有間歇精神病,9個月前,他就是因為犯病,把家裡砸了後失蹤的。
記者在采訪被虐民工時發現其中有幾人的智商存在問題,一名外號叫『死不了』的民工,竟然連錢都不認識,更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兒。對本報記者更是始終笑瞇瞇的、憨憨地說一句話:『大姐,我就跟你走了。』
記者後記
記者在采訪中看到,虐工事件之所以能夠持續9個月之久,一是民工親屬雖然對親人失蹤感到焦急,但是沒有一個報案的,尋求國家司法機關的支持和法律援助;二是一些親屬對此已經麻木,多少有些漠不關心。
事實告訴我們,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僅靠自已的能量尋找和營救失蹤親人,往往達不到預期的目的。此次營救之所以能夠這麼快成功,就是警方、政府、社會各方面聯動的結果。
農民進城打工,是歷史發展的必然,是時代的產物。政府提倡鼓勵農民進城打工,這是政府職能的起點,更要規范市場,打擊不法黑包工招攬民工攪亂勞動市場的不法行為,還要建立必要跟蹤尋訪制度,隨時發現問題,隨時解決。這樣,政府抓農民工進城打工工作纔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