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哈爾濱12月27日電 中級人民法院對兩起故意殺人案進行宣判:一起是兒子弒父,一起是父親殺子。兩起殺人案中血淋淋的家庭慘劇和其背後扭曲畸形的父子關系,在令人不勝唏噓的同時,更引發深刻的思考:是什麼導致親人間刀棒相向的人間悲劇?我們該如何處理家庭矛盾?父母與子女間應如何進行必要的情感溝通?
『父親對我太狠了,我早晚要殺了他』
『父親對我太狠了,我早晚要殺了他,再把他放進灶坑裡燒了。』對於哈市郊縣農民劉艷來說,丈夫孟偉當初那些咬牙切齒的詛咒發誓曾被她認為只是一種宣泄,甚至直到悲劇真的發生之後,劉艷還難以相信丈夫真會對親爹下『死手』。
劉艷的丈夫孟偉已近不惑之年,兩口子結婚多年,感情一直挺好。但劉艷知道,丈夫心裡有一個『死結』,就是對自己父親的憎恨。這憎恨自小就在孟偉的心裡紮了根,而今年夏天的一次父子爭吵成了引發悲劇的導火索。
7月的一天,孟偉又和父親吵了起來。原因是半年前,兩個村民趕馬車不小心刮傷孟父,賠償了5000多元醫療費,而事實上,孟父看病只花了幾百元。孟偉覺得不能佔人家的便宜,就要求父親退還剩餘的錢。孟父堅決不同意,兩人已為此爭吵多次,這一次更是大動乾戈。孟偉惱羞成怒將父親打倒在地。劉艷上前勸說,可怎麼也拉不開,暴怒的孟偉還抄起刀將劉艷趕走。劉艷一想,他爺倆打架也不是頭一回了,於是就回了娘家。
第二天,劉艷回到家後,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焦?味兒,再看灶臺也變了樣,新抹了泥。劉艷趕緊到公公住的屋裡察看,沒見老人的影子。再看到癡呆呆的孟偉,劉艷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我宰了他。』孟偉的一句話,嚇得劉艷魂飛天外,她定定神後,到公安局報了案。
據孟偉供述,他將父親殺死後進行了肢解、焚燒,後拋棄部分屍塊。公安人員在其家糞池內和玉米地壟溝裡找到部分屍塊;篩取廚房灶堂內的草木灰,裡面也有未燃盡的屍骨。經辨認,確信為孟父的屍骨。
暴打、殺人、碎屍、焚屍,孟偉為什麼如此憎恨父親?
據孟偉後來交代,他在家庭暴力中長大。父親動不動就打罵孟偉的母親,忍氣吞聲的母親後來患上了間歇性精神病。孟偉也時常承受父親的拳腳相加。戰戰兢兢地長大後,當初的怕變成了與日俱增的恨。
對於此案,市法院審理後認為,孟偉犯罪情節惡劣,後果嚴重,罪應嚴懲,但考慮本案系家庭內部矛盾引發等具體情節,日前一審判決孟偉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文中人物為化名)
孟偉的指定代理律師哈爾濱工程大學法律系的韓晉老師介紹,在與孟偉溝通時,他深深感覺到,孟偉在家庭暴力中長大,受教育程度又不高,他所能想到的與父親解決問題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韓老師說,由於受傳統觀念影響,現在仍有一些家庭將家庭暴力視為正常;而由於受害者多處於弱勢,受到侵害後不敢聲張,也很少反抗,所以不可避免地愛恨交加,情仇交織,為最終導致家庭悲劇埋下隱患。
『說我和他媳婦有丑事,我忍無可忍』
老實巴交的農村老漢竟然棒殺親子,引發血腥慘案的竟是旁人的閑言碎語和親人間的猜忌和不信任。
杜盛軍是哈爾濱市郊縣一位質朴老實的農民,老伴去世後與兒子兒媳共同居住。盡管生活平淡,但是當初的家庭挺和睦,兒子杜雷也挺孝順。
禍端起於一次農閑時的閑聊玩笑。那天,杜雷與幾個哥們兒喝酒,酒後,有人開玩笑說:『你出來,你爹老和你媳婦在家,不會有啥事吧。』桌上的人聽後不懷好意地竊笑。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本來就很小心眼兒的杜雷回家後,借著酒勁兒向媳婦郭某道出了酒桌上的話,郭某一聽,覺得是這些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也沒在意。杜雷一看,媳婦並沒有暴跳如雷,心裡更不是滋味兒。
不久,村裡又有閑言碎語傳到杜雷耳裡,他越想越窩囊,覺得父親與媳婦之間肯定不乾不淨。為了抓住『把柄』,他常常在出去乾活時突然回家,但是一無所獲。這本是好事,可杜雷堅信『無風不起浪』,反而更覺得『有事兒』,開始借酒消愁,酒後就找媳婦的茬兒,罵她不正經。在兩口子的爭吵中,杜雷由起初的動嘴,發展到動手,而媳婦每次被打時,父親過來勸架,都大罵兒子是畜牲。杜雷開始還能忍耐,後來與父親對罵,直到相互動起拳腳。
今年8月的一天,杜雷又以媳婦沒洗淨衣服為由打罵郭某,杜盛軍過來勸架,與杜雷扭打在一起,後被鄰居勸開。郭某看到家裡鬧成這樣,傷心地搬到了姐姐家。誰知她腳還沒站穩,就有鄰居跑來告訴她,家裡出大事了。
原來,郭某走後,杜雷更是氣憤至極,拿起一根鐵棒,一邊大罵父親,一邊砸家裡的東西。杜盛軍看到兒子『砸家』,盛怒之下,奪過鐵棒砸向兒子的頭頂,一下,又一下。杜雷被打倒在地,在被鄰居和趕到的郭某送往醫院的途中死亡。
市法院在審理中考慮到本案也是家庭內部矛盾引發等具體情節,決定對杜盛軍從輕處罰。日前一審判決杜盛軍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文中人物為化名)
施暴後後悔不已的杜盛軍說,這些年來,父子間的關系雖然還算和睦,但事實上很少有感情上的交流。所以沒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還好,真碰到事兒了,就失去了彼此貼心的感覺。他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麼,兒子也不了解父親的想法,兩人都不懂如何溝通。對於那些閑言碎語,他與兒子從來沒有心平氣和地說起過。兒子陷入猜忌之中,其實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