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1月26日電 14歲時他為了『混出樣來』離家出走,飽嘗艱辛,最終因盜竊被抓;他『失蹤』後,家人走遍大江南北苦苦尋覓,就在他們萬念俱灰之際,意外傳來他的呼喚———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在2006年春節即將來臨之際,在哈爾濱南崗分局民警的幫助下,家住綏化明水縣的老蘇終於找到了離家出走8年的兒子!在親人的迎接中,兒子回到了那個離開了8年的家,坐在媽媽為他鋪好的小床上,他不再去想出人頭地的方法、拋開衣錦還鄉的念頭、忘記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想好好地體會這久違的親情。因為他已經荒廢了太多的青春年華,如今,他不想再荒廢這份炙熱的親情。
流浪8年盜竊未遂被抓
2005年12月22日凌晨時分,家住哈爾濱市南崗區和興路某高層26樓的劉先生,熟睡中突然被一陣異響驚醒,當他尋聲望去,卻發現一個人正站在他家餐廳的窗外拍打窗戶。劉先生第一反應是『小偷』,可這是26樓的窗臺啊!他不要命了?當劉先生看出小偷是因無法入室而被困在窗外求救後,馬上撥打110,接到報案的民警很快趕到現場將窗外的人解救下來。
因盜竊未遂,此人被哈市南崗公安分局處以行政拘留15天。經了解,試圖入室盜竊的人是黑龍江省綏化地區明水縣人蘇某,今年22歲。雖然這只是一個極其簡單的案件,但是辦案人佟劍峰卻在訊問中發現他的異常,22歲的他卻已離家出走8年!2005年,因腳部受傷而丟了工作,衣食無著,住在電梯間裡,走投無路之下,纔走上犯罪道路。如今,生死線上的非常體驗和不堪回首的酸澀往事,讓他對回家充滿了渴望。
在辦案人的印象中,小蘇是一個挺有性格的男孩,14歲離家出走,8年間經歷了那麼多酸甜苦辣,卻不曾想過回家,原因竟然是要混出樣來纔回去。據佟劍峰介紹,小蘇離家出走後,為了生活,在哈爾濱的工地打工。後來在乾活的時候,小蘇不小心砸壞了腳,工地不但沒有人出面給他好好治療,反而解僱了他。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小蘇掙來的錢很快花完了,無處可住的他就偷偷溜到以前自己施工過的高層的頂樓電梯間。因為飢寒交迫,他便想起當時在蓋這棟房子的時候,他曾經用鐵絲將窗戶從外面打開,於是打起了歪腦筋。經過簡單准備,他用一根鐵絲和一個被單做了一條繩子,從樓頂下到26層劉先生家窗外的空調板上。可是這次,他打不開窗戶了,由於天氣寒冷,他很快被凍僵,怎麼也爬不回樓頂,被困在窗外凍了兩個小時。在經過復雜的心理活動之後,他選擇了求救。
警方費盡周折尋找家人
因為小蘇已經離家8年,記憶中的家早已變得十分模糊,警方向小蘇提到的他家所在地明水核實,可是,在明水並沒有查到小蘇這個人。後來小蘇又說出了他父母的名字,於是,佟劍峰又撥通了明水的電話。然而,經過當地警方查找戶籍,雖然有小蘇提到的父母名字,但是因為他們長期在外打工,不在戶口所在地,而且戶口上也沒有顯示有小蘇這個兒子(小蘇是二胎沒有落戶口),小蘇的身份仍然得不到核實。警方開始懷疑他是冒名作案,而像這種離家的犯罪嫌疑人,警方更要把他們送回家。
佟劍峰把查找結果告訴了小蘇,他的眼神裡突然閃現過的一絲失落深深觸動了佟劍峰。面對這樣一個邊緣青年,佟劍峰想:『15天拘留釋放後,如果還找不到他的家,他出去後去哪兒?乾什麼?仍然流浪的他會不會再次走向犯罪?』為了讓小蘇回憶起更多的情況,佟劍峰不厭其煩地開導他,希望他能說出更多的線索。
經過幾個小時的苦苦回憶,小蘇終於回憶起,他有一個表哥叫曾祥明,好像在明水的派出所做民警。帶著這條最後的線索佟劍峰聯系到明水縣公安局,在百餘名民警中一個個查找,歷盡周折,終於找到了小蘇的表哥曾祥明。當佟劍峰向他詳細描述小蘇的情況後,曾祥明確定蘇家是有這個孩子,但已離家8年,小蘇的父親是初中數學老師,母親無業,父母二人現均在外打工。他難以相信表弟還好好地活著。
2005年12月30日,經過48小時的不停尋找,佟劍峰終於找到了小蘇的家人。當小蘇的父母聽到有了兒子的消息時,激動得不知所措,第二天就和親戚十幾口,匆匆從明水趕到哈爾濱。在佟劍峰的帶領下,蘇家一行17人,懷著一顆急切又忐忑不安的心趕往看守所。當大家見到日夜思念的小蘇時,現場頓時變成淚的海洋。姑姑不停地怪小蘇為什麼不回家,太傻了;母親拉著兒子的手不停地說,永遠不要再離開;父親看到在寒冷的冬天,兒子依然穿著旅游鞋,蹲在地上泣不成聲;小蘇則久久地看著父母,眼圈紅紅地說:『爸、媽,你們老了……』
回憶往事父親老淚縱橫
這一天的團聚讓小蘇的親人們足足等待了8年,也讓小蘇的父親內疚了8年。回憶起往事,有著十幾年教學經驗的小蘇父親感慨不已。據他講,小蘇是他和妻子的第二胎,是家裡唯一的男孩,父母都對他寄予了厚望。少年時代的小蘇也很爭氣,在學習方面成績始終名列前茅,曾在明水縣數學競賽小學組獲得奧數第一、總成績第三的好成績,在班級始終擔任班長,學習從不讓父母操心。唯獨一次,班主任老師給父親打來電話,問小蘇的病好了沒有,能否參加期末考試。小蘇的父親纔恍然大悟,原來兒子已經逃學一個月!他和妻子竟渾然不知。為此,小蘇的父親狠狠打了兒子一頓,並要求他第二天去參加考試。可是令父親沒有想到的是,曠了一個月課後,小蘇仍然能夠考全班第一。父親知道兒子是功課都會了,驕傲了,纔不願意去上課。他嘗試著跟兒子講道理,卻發現兒子的自尊心強得驚人,在批評他的時候,必須單獨談,有第三個人在場,兒子就受不了。同時,父親還發現,兒子很有主意,做什麼事幾乎不跟父母商量,想怎樣就怎樣,十分自信。對於兒子這種過早的驕傲和過強的自尊,父親沒有什麼好辦法,唯有小心翼翼地呵護。然而,這並沒有讓小蘇有任何改變,他還曾經因小事離家出走了一個月。
1996年,為了有更多的收入維持生活,小蘇的父親離開學校開始在私人公司打工。可是沒多久,一張肝癌的診斷書差點給他判了死刑。隨後小蘇的父親進行了肝切除手術,經化驗是良性腫瘤,一家人松了一口氣,但接踵而來的經濟困境,又讓他們犯了難。當時,小蘇正在上初一,他的姐姐在上高二,學習也非常好,准備考大學。家裡的頂梁柱倒下了,小蘇就覺得自己要用男子漢的肩膀擔起家庭的重擔。他曾經向父親流露過要掙大錢給父親看,決不像父親這樣乾得多掙得少。
1997年8月20日,小蘇沒有一點征兆地離家出走了,這一走就是8年。8年中,父親反省了自己在教育兒子上的失誤。小蘇的父親告訴記者,由於他曾經是老師,難免對自己的孩子高標准、嚴要求。『我把孩子當學生一樣看待,在學校把他當學生,到了家還把他當學生,忽略了作為父親應該給予兒子的東西;我對兒子要求很嚴格,他又挺內向,什麼想法都不跟我說,使我對他的管教更加專制。』而同時,因為小蘇的學習天賦,使他總能不太費力就比別人學得好,造就了他過分自信的性格,從而在家庭出現危機的時候,小蘇就自以為是、完全不顧後果地一意孤行,結果造成難以收場的局面。
時隔8載終於過上團圓年
離家後,小蘇纔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纔明白自己畢竟是個孩子,僅僅14歲的他,盡管有著1.73米的個頭,卻無法在這個陌生的社會找到立足之地,最後只能在哈爾濱的工地裡當力工。人小鬼大的小蘇始終認為,出來了就得混出樣來,否則沒臉回去。與此同時,小蘇的家人正在到處尋找他。北京、哈爾濱、長春,父親跑遍了他認為兒子可能去的所有城市;貼尋人啟示、登尋人廣告、找電臺和電視臺求助,父親想盡所有辦法擴大尋找范圍。可是一晃幾年過去,小蘇的爺爺去世了、姐姐考上了大學、一家人搬了家,在生活的不斷變遷中,父親一點點絕望,強迫自己相信兒子已經死了,或是被拐騙到不知何方。
小蘇一貫強烈的自尊心不僅讓他的家人們飽受失去親人的煎熬,還讓自己付出了8年的青春代價,錯過了人生中最好的學習時光,還險些陷入犯罪的深淵。1月6日,是小蘇行政拘留期滿釋放的日子,是他該回家的日子,一大早,親人們從明水出發,前往哈爾濱接小蘇。在哈爾濱,父親帶兒子理了發、買了新衣服,馬不停蹄回到家時天色已晚。可即使這樣,小蘇的親人們還都在等待著他,這份濃濃的深情仿佛要將冬天的冰雪融化。
那一夜是小蘇8年來睡得最塌實的一夜,而他的親人卻是在激動地聊著過去、興奮地打算著未來中度過了一個不眠夜。如今,小蘇又和家人生活在了一起,每天都吃『團圓飯』,不再是父母的奢望。
8年未見的兒子終於回來,小蘇的父母好像總是看不夠,他們噓寒問暖、小心呵護,生怕有半點閃失。但是,與父母的熱情相比,小蘇則顯得有些沈默,也許是8年的流浪生活讓他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對他的人生影響非常大,原本就很內向的性格使他變得更加少言寡語。畢竟8年,一個孩子獨自在外流浪,在不可預測的社會中度過人生至關重要的青春期。這些,小蘇的家人都理解,他們願意慢慢地等待兒子全身心回家。最近,小蘇的父親征求兒子的意見,為他在當地承包了一個小浴池,讓他自己當老板。小蘇很開心,全心全意地經營,他要以此回報社會對他的愛、警察對他的愛、親人對他的愛,因為,正是這愛與愛的交融,纔將他從生死線上拉回,送回父母的身邊,讓他獲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