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2月19日電 這是一個最普通的家庭,40歲的鄭永孝勤懇務農,與賢惠的妻子一起養育一雙兒女。雖然不算富裕,卻也自給自足,有一份祥和與溫暖。然而禍從天降,18歲的女兒被確診患上慢性腎衰竭,已經到了尿毒癥期。16歲的弟弟強烈要求給姐姐捐腎,然而檢查結果表明,弟弟也已經患上腎小球腎炎,給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
18歲的鄭長娟無力地躺在病床上,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她知道,她的生命已經開始讀秒計算了。鮮紅的血液經過透析機又循環到她的身體裡,這個冰冷的儀器,現在是她生命的全部希望。
不遠處的病房裡,40歲的鄭永孝神情麻木,他已經忘記了什麼是喜悅,哀傷讓這個漢子一下子老了10歲。牆角的病床上,12歲的兒子鄭長寶低聲地哽咽著,他剛剛纔知道,自己的腎也有毛病,再也不能捐腎挽回姐姐的生命了。『救、救救我姐姐……』鄭長寶反復哽咽著這句話,鄭長寶的姑姑、舅舅哭成一團。一個家庭,頃刻間面臨著滅頂之災,只剩下親情的紐帶,支橕著微弱的希望。
看到這一切,記者走出病房,拭去湧上眼角的淚水……
禍從天降女兒患病改變了家庭
鄭永孝家住木蘭縣大貴鎮的小元寶屯。小元寶屯距離大貴鎮25裡,是一個偏遠的山村。除了偶爾趕一次大集,他們很少到鎮上去,縣城木蘭縣更是很遙遠的地方了。
山村民風淳朴,除了田間的勞作,雞鴨鵝狗圍在身邊,也自有一份樂趣。看著身邊一對聰明懂事的兒女,鄭永孝覺得,盡管生活並不富裕,但農家有農家的歡樂,也應該滿足了。
然而女兒鄭長娟的一場病,破滅了這個淳朴農民的希望。
鄭永孝告訴記者,女兒的病應該追溯到5年前一次不明原因的過敏性紫癜。當時,鄭永孝和妻子發現,女兒的身上長出許多紫色疙瘩,刺癢難挨。找到村裡的醫生診治,說是得了過敏性紫癜,用中藥洗一洗就好了。女兒的紫癜脫了一層皮,逐漸消退了,家人再也沒在意。從此女兒的體質一直很弱,經常發燒,就當感冒隨便吃一點退燒藥。
女兒16歲的時候,該到25裡地之外的大貴鎮讀書了,可是女兒幾乎弱不禁風,根本騎不了自行車,也無法住校生活,只好忍痛輟學了。輟學到現在的兩年時間,跟著父母乾點力所能及的活,或者幫媽媽做點飯,身體總是時好時壞。發燒的時候,就到衛生所打一針,農村孩子皮實,燒退了也就全當病好了。長娟性格文靜,見了村中的長者,總是微笑著先開口。嬸嬸、大娘開玩笑,誰家娶了長娟做媳婦,可真是有福氣了,文靜的小姑娘甜甜地一笑算做回答。春節前,看著女兒身體越來越差,鄭永孝決定帶她到省城的大醫院檢查一下,然而化驗結果不啻晴天霹靂,把鄭永孝震暈了。女兒患的是慢性腎衰竭,已經到了尿毒癥期。醫生詢問病史後告訴他,5年前的過敏性紫癜很可能侵蝕了腎髒,造成了腎髒的慢性衰竭。
二一一醫院副院長、腎病專家李芳告訴記者,鄭長娟入院時已經是尿毒癥,吃不下飯,惡心嘔吐,反應遲鈍。經過精心地治療和透析,現在精神狀態轉好,可以下床活動,也可以吃一些東西了。但是要想讓她離開透析機,提高生活質量,靠藥物治療沒有可能實現,只有換腎這一個辦法。主治醫生李宇穎對記者說,這個家庭確實太艱難了,李芳院長叮囑大家,在不影響治療的情況下,一定把醫療費用降到最低。但是這一切畢竟杯水車薪,如果停止治療和透析,這個弱小的生命隨時都會飄逝。
換腎可不是說說那麼簡單,首先需要合適的供體,這對於一個農家來說不亞於天文數字的費用。鄭永孝對自己說,決不能就這麼看著女兒的生命消逝,他要盡一個父親所有的責任。
鄭永孝回來賣房子、賣地了。屯子裡的人都知道,一個農民如果不是到了賣血的程度,決不會賣掉賴以生存的房子和土地。村子裡的人們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他,可是沒有人去搭茬問價。鄭永孝一狠心,把價格又降了一些。村裡的大爺嘆著氣對他說:『永孝啊,不是你的房子要價高,是大家不忍心,沒了房子沒了地你就沒了家呀!』鄭永孝留著淚說:『孩子沒了還要家有什麼用,你們買房子買地就是幫了我了!』
咬著牙賣了賴以存身的房子,賣了賴以生存的拖拉機,也把全家人活命的土地賣掉了。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到了,又在別人那裡高價抬了部分錢,他背著女人來到了哈爾濱。女兒很瘦,18歲的身體壓在他身上,很輕很輕,在他的感覺上,仿佛又回到女兒咿呀學語的時光。他在心裡告訴女兒,爸爸要背著你,就這樣一直背下去、背下去……
雪上加霜要捐腎的兒子同樣有腎病
鄭長娟在病床上忍受病痛折磨的時候,鄭長寶也放棄了初中學業。房子賣了、地賣了,大家都在忙活一個娟子,寶子的學習沒有心思管了。
寶子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一天他突發奇想,准備到外地打工,賺錢幫姐姐換腎。奶奶抹著眼淚說:『寶子,你就別添亂了,你纔是多大的孩子,打工的活乾不了不說,誰能讓你個孩子去乾活?再說你要是在外面出點啥事,你爸他還活不活?』鄭長寶蔫巴了一天,又想出一個法子———他要把自己的腎換給姐姐。他纏著回家弄錢的爸爸,把自己帶到醫院,把
被孩子纏巴個沒完,孩子的舅舅對鄭永孝說:要不領他到醫院看看吧,這個孩子也瘦,臉色不好,就說准備給娟子換腎,也給他查查。鄭長寶歡天喜地來到醫院,他告訴姐姐,把自己的腎換給她,他們倆又可以天天在一塊玩了。姐姐說,自己的病能治好,不需要弟弟的腎。鄭永孝看著一雙純真的兒女,把眼淚吞進了肚子。
鄭永孝體會到了什麼叫禍不單行,明白了啥是雪上加霜。他拿到鄭長寶化驗單的一剎那,眼前一黑,差一點栽倒在地上。腎小球腎炎,寶子是腎小球腎炎!這個孩子也有腎病。醫生告訴他,這也是很重的腎病,如果不及早治療,也可能轉化為尿毒癥。鄭長寶知道診斷後,哭得昏天黑地,他不是哭自己的病情,而是哭自己不能給姐姐捐腎了。一個下午,這個男孩就哽咽著一句話:救救我姐姐……救救我姐姐……醫生讓鄭永孝為寶子辦理入院手續,寶子死活不同意。他知道家裡的經濟情況,如果自己住院,姐姐換腎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姐姐在透析室透析,寶子守候在門外,對著姐姐的病床發呆。大夫允許他進去待一會,他坐在姐姐床前,姐弟倆就那樣相互凝望。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心中充滿了童話般的幻想,他幻想姐姐透析之後,突然容光煥發,張著雙手向他迎過來。可是姐姐還是被推出透析室的,姐姐的眼神很疲憊,很茫然。他抓起姐姐的手,捨不得放下,仿佛那就是姐姐靈魂的小鳥,如果放手,就會撲棱棱飛走。
親情呵護生命是毛茸茸的雞雛
采訪時,看著病床上無助的長娟,你會感到她就是一只剛出蛋殼的毛茸茸的雞雛,生命鮮活而美麗,但卻是那樣的脆弱。
長娟是個要強的孩子,她經常安慰爸爸媽媽,自己的病能好,用不著傷心。身上有一點力氣,她還要下床走一走,哄父母開心。她說她做過好多美麗的夢,都是在劫難後重生,生命更健康更快活。從開始住院到現在,沒有看到長娟的一滴眼淚,看著父母愁苦的臉,她把淚默默地流進心裡。她是病房裡的美麗天使,帶給人歡樂和吉祥。然而,長娟畢竟還是個孩子,她的眼淚隨著記者的采訪滑落,她悄聲告訴記者:『我愛我的親人,我不想離開他們!』
長寶得知自己的病情後不肯打針也不肯吃藥,他固執地認為,自己用的藥用在姐姐身上,姐姐就會好起來。他毫不猶豫地告訴記者,如果他和姐姐之間只能治好一個,他希望能夠搶救他的姐姐。能夠讓姐姐的病好起來,他情願不要自己的生命。一個本該無懮無慮地年齡,卻過早地思考起生命的選擇題,少年因生命的思考而顯得成熟。
透析期間,長娟通過爸爸媽媽閃爍其詞的談話,終於知道長寶也患有腎病的真相。她問媽媽:『我們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我們。如果真要懲罰,就把不幸都給我一個人吧,讓我把不幸都帶走!』長娟開始固執地拒絕治療,拒絕透析,她要把生的希望留給弟弟。她知道,他們貧寒的家庭,根本負擔不起姐弟兩個人的治療。姑姑告訴她,有很多熱心人在幫助他們。舅舅也善意地欺騙她,說她的病比較特殊,醫院正在進行醫學實驗,少收他們的醫療費。在姑姑、舅舅的勸說下,長娟纔重新接受治療。兩個孩子的生命禮讓,叫媽媽吳鳳英痛不欲生,她哭著告訴記者,如果有可能,她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把自己的兩個腎,捐給一雙兒女,即使就這樣死了,也一定會含笑九泉。
與妻子相比,鄭永孝的想法顯然更現實一些。他說,即使我們夫妻把腎捐給孩子,巨額的醫療費依舊是這個家庭難以承受的負擔。十幾萬元的醫療費不說,加上每年數萬元的抗排異治療,是他這樣的家庭難以想象的。他說,幾天前看報紙的時候,看見一位身患重病的女孩父親,投書給國內知名的企業家,得到了部分企業家的回應。他要效法這位父親,為了一雙兒女的生命,向那些具有愛心的企業家求助,向社會上廣大具有愛心的人士求助,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如果有人能夠挽救他的一雙兒女,他情願後半生出賣自己的所有勞動,免費為他們打工。
鄭永孝痛苦的心靈依舊期待著奇跡的出現。他的願望能夠實現嗎?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同他一樣充滿期待,期待著長娟、長寶那脆弱的生命,能夠在愛心的呵護下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