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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安全保障最低收入卻很誘人 走近鶴崗市小煤窯礦工
2006-10-21 12:47:58 來源:東北網-生活報  作者:王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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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網10月21日電  連續幾天,生活駁岸記者奔波在鶴崗市郊煤礦工人居住的棚戶區,尋訪興偉煤礦礦難中失蹤的礦工家屬。在各類體制的煤礦當中,小煤窯生產條件是最為惡劣的,作為重體力勞動者,礦工們缺少基本的勞動保障設施和用品,生產安全保障也是最低的。然而,小煤窯礦工的收入卻是最高的。小煤礦的礦工形成了一股流動的勞動大軍,在低窪密集的礦工棚戶區裡演繹著悲歡離合、生離死別的故事。

  在礦區什麼樣的人下小煤窯是個答案很簡單的問題,當地人說:『家裡生活過不下去就下井了唄。』

  老百姓說的『下井』,特指『小井』。在礦區,下煤礦乾活並不都被看做是件危險的工作,能在大礦謀得一個礦工的職位是件很體面的事情。清晨,鶴崗通往興安煤礦的寬闊的柏油馬路上,能看到一輛輛自行車來往穿梭。叫住一問都是大礦的職工,他們精神飽滿,意氣風發,操著南腔北調的各地方言,穿著乾淨,與下小井的礦工有著明顯的不同。

  近幾年,礦區的勞動力市場呈現雙向流動的特征。外省的農民工進入我省的礦區,成為國有大礦勞動力的主要來源。而本地的勞動力出於對生產安全性的擔心,寧可遠走他鄉外出謀生。那麼,小井的勞動力來自哪裡呢?什麼樣的人纔會到小煤窯去下井呢?

  老古的故事

  老古是記者尋找興偉煤礦礦難失蹤礦工家屬時的意外收獲。老古全名古巨基,與香港影星同名。為人和善、健談。他笑著告訴記者,因為自己這個名字,沒少受到工友們取笑。

  天蒙蒙亮,一個人騎輛破自行車慢悠悠地過來。車上的人與其他的礦工有著明顯的不同,似乎剛從地下鑽出來,勞動服還來不及換,滿身滿臉的黑煤灰,只有眼圈是黃色的。在自行車的後座上,綁著鎬頭和鍬等工具。一望而知,他是小煤窯的礦工。他就是老古。一般情況下,國有統配煤礦有完善的勞動保障設施和衛生設備,工人昇井後可以洗個熱水澡,然後換下工作服,乾乾淨淨地回家。在井下,按有關規定,大礦礦工還能得到一個面包的加餐。但這些對於小井的礦工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由於小井開采的周期短,不會建設配套的設施,像洗澡這些事情都得自己解決。有的小煤窯甚至連勞動服和工具都要礦工自備。

  穿過彎彎曲曲泥濘的小巷,記者與他一起來到了一座因地面沈陷,窗戶比地面還要低的平房裡,這就是老古的家。

  回家第一件事,老古打了一盆水草草洗了洗臉。然後,要是在往常,他可能躺到床上補一覺。白天的時間,通過打麻將或者是看電視來打發。到了半夜,又要拿著工具下井了。他的白天和夜晚正好倒了一個個兒。

  談起自己的下井生活,老古捋一捋花白的頭發,眼神中露出幾分蒼涼。

  老古生於1941年,老家雖然不是礦區但有個煤礦,老古挖了一輩子的煤。後來家鄉的煤礦挖光了,他就在各礦區漂泊打工。兩年前,他來到了鶴崗,本意是要到大礦去應聘。但沒想到,因自己的年齡大了,大礦拒收。後來,好說歹說進了這家小煤礦。

  『活兒是越來越難找了。』老古長嘆一聲。但他又不能放棄,因為一大家子的人還等著他去養活。至於為什麼他這麼大年紀了還要養活子女,他搖搖頭表示一言難盡。

  老古對記者說,你去問一問,在小井挖煤的礦工哪一個沒有點兒悲慘的故事!據介紹,小煤窯礦工來源一般分兩種情況,一種是經濟壓力大,想通過下井掙點血汗錢的老百姓,這樣的佔絕大多數;還有就是少部分人利用小井管理不嚴,在這兒暫避風頭。老古說:『誰都知道在小井乾活危險,只要是有點辦法誰也不會在這兒乾活。』

  為還債打兩份工

  鶴崗興安區河東煤建大院裡有一座重新翻蓋的平房,白牆灰瓦,窗明幾淨,非常顯眼。然而,走進屋裡卻發現家徒四壁。這裡就是鶴崗興偉煤礦礦難失蹤礦工甘陽(化名)的家。

  甘陽的妻子楊貴花說:『他就是為了還債纔去下井的,這所新房把他給害了。』

  甘陽今年43歲,吉林人。上個世紀80年代,他輾轉來到鶴崗成為某煤建處的井下工人。

  據楊貴花介紹,他們剛結婚的時候甘陽的身體還挺好,可幾年後他就得了煤礦的職業病『矽肺』病,從此家裡的經濟狀況就開始一蹶不振。

  楊貴花說:『那時他纔掙一百多塊錢,養活著三口人,好在他在大礦還有一份工作。』家人曾勸過他看病,但甘陽捨不得,一直在家挺著。直到1997年,甘陽的病情加重,妻子回家鄉樺南抬了3000元錢,把他送進了醫院。這筆錢至今還未還清。

  2001年,甘陽家的老房子因年久失修搖搖欲墜,甘陽狠了狠心又抬了7000元錢,把房子重新翻修了一遍。這時又趕上孩子上學急需錢,雙重的經濟壓力讓甘陽最後下決心到興偉煤礦去下井。

  據楊貴花介紹,煤建處照顧甘陽身體不好,給他安排了一份較為輕松的工作,給井下送飯,每月700元;而在興偉煤礦井下看溜子,一天40元。兩份工加在一起還不到兩千元,但對甘陽來說已經心滿意足了。每天23時許,他拖著病弱的身體到煤建處的井下為工友送飯,大約凌晨4時許昇井,急急忙忙到興偉煤礦趕早班,下井看溜子,忙得不亦樂乎———直到15日凌晨興偉煤礦發生礦難。

  楊貴花哭著告訴記者,她最大的遺憾是,甘陽在興偉煤礦打工的這兩個月,她沒為丈夫做一頓飯,甚至連面都見不到。原來,就在礦難發生前的幾個月,甘陽的母親病重住院,楊貴花一直在病房裡護理,夫妻倆就這樣過上了咫尺天涯的兩地生活。據說,老人知道兒子的死訊後,幾次昏死過去。

  就為了那20%的風險金

  『還不是為了能多掙點錢,要不誰能到小井去乾活?』聽到礦難的消息後,董會平(化名)、董會安(化名)兄弟倆的家屬哭得死去活來,他們家一下子失去了兩個頂梁柱。

  董氏兄弟家住綏濱,兩年前來到了鶴崗。他們本想到大礦去謀一個工作,後來聽說小井掙錢多而選擇了興偉煤礦。據介紹,小煤礦的收入一般要比大礦高出20%左右,礦工們把這些當做『風險金』,是小煤礦與大礦競爭勞動力資源的重要手段。親屬們說:『本來開始一陣還覺得挺好,沒想到最後還是攤上了(礦難)。』

  董會安家住在一座東倒西歪的小土坯房裡,明顯是不打算在此長住。親屬們說,他們想等到錢掙夠了回家鄉去。

  采訪時,一個名叫『小寶』的7歲男孩引起了記者的注意,據說是董會安的孩子。小家伙聰明伶俐,在他的內心中還無法理解礦難是怎麼回事,見家裡來了這麼多的客人,他顯得異常興奮。記者問:『你們家是哪兒的?』親屬們說是綏濱的,小家伙卻搶著回答『就在這兒』,說著還用小手指向身後租住的土坯房。二姨問他:『這房子真的是你家的嗎?』這下,小寶有些遲疑了,可還是固執地回答『是』。董家的親屬說,不久就要離開這裡,下井就是為了掙點錢,現在錢掙到了,人也留在這兒了。

  據業內人士介紹,中小煤礦礦工的生命安全和生存狀況的確值得社會的關注,這部分人主要是外地的流動打工者和生活負擔重的閑散人員,他們居無定所,生存條件惡劣,在所有煤礦中,尤以證照不全的黑煤窯和違規開采的小煤礦的礦工生存條件最差。近日,國家發改委發出通知,已明確要求,『十一五』期間,各產煤省、自治區、直轄市煤炭行業管理部門一律不得審批30萬噸/年以下的煤礦項目。此前,有關部門提出,要在2007年末淘汰年生產能力在三萬噸以下的煤礦礦井。針對一些地方以『資源整合』為名變相維持不符規定小煤礦生產的問題,國家明確要求,資源整合規劃必須與小煤礦數量控制規劃目標相銜接。納入資源整合范圍的煤礦,必須嚴格按照國家規定,制訂資源整合方案,並經過審查批准方可實施。

  據國家安監總局數據顯示,中國目前尚有小煤礦1.7萬處,其中年產3萬噸以下的約佔三分之一。小煤礦產量約佔全國煤礦的三分之一,但事故死亡人數卻佔全國煤礦的三分之二。此外,小煤礦資源浪費和環境破壞問題嚴重。到2010年,我國計劃將小煤礦數量控制在1萬處左右。

責任編輯:張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