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10月29日電 『五分鍾兩百元,任君發泄,拳打腳踢概不還手……』這是一則貼在哈市某酒吧裡的廣告,而作為陪練對象的則是在業內被稱為『人體沙包』的真人,何雷就是其中之一。然而,就在不久前,何雷在一次陪客人發泄的過程中被人一拳打掉了四顆牙,這件事不但迫使他離開了這個行業,還引發了一起訴訟……25日,何雷向記者講述了事情的始末。
迫於生活做"人體沙包"
33歲的何雷(化名)家住哈市市郊。他的家庭環境不是很好,妻子下崗只能領取低保,六歲的兒子即將上學還需要大筆的費用,而且家中還有年邁的父母需要供養……何雷初中還沒有畢業的時候就因為和人打架被迫退學了。在這個知識型社會中,即使大學畢業也不容易找到工作,更何況連初中都沒上完的何雷。但天無絕人之路,何雷天生就有一副好身體,力氣也很大,於是他便選擇力工這一行,天天往返於工地和貨場之間。雖然收入不是很穩定,但是至少可以養家。
2005年年末,一個親戚找到了何雷,告訴他有個酒吧想找一個打拳的陪練,待遇很好,問他想不想去。『開始的時候我很猶豫,怕自己不會打拳,人家不要。』何雷說,『可親戚說,不用會打拳只要會挨打就行。我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和他一起去了。』酒吧的老板第一眼看到身強力壯的何雷立刻就相中了他,馬上就要和何雷簽協議。『到了那裡我纔知道,我所做的工作就是供認發泄。說實話,我挺害怕,但是老板和親戚一個勁地說沒事,而且還給我看了工作時戴的那些專業護具,再加上不菲的收入,這一切讓我心動了,所以當時也沒仔細看合同就簽字了。』
『我在這裡的收入要比當力工的時候多多了。』何雷說,『我們的收費是五分鍾兩百元,其中百分之四十歸酒吧,剩下的就是我的了。好的時候我一天就能賺六七百元,雖然回家以後渾身都痛,但看在錢的份上也就認了。』
發泄者形形色色,生意紅火
『來找我發泄的人各式各樣,有白領女士、老板、公務員,什麼階層的都有。』何雷提起他當了八個多月『人體沙包』的感受時說,『最重要的是要掌握一些技巧,否則很容易受傷。』
剛開始的時候,何雷沒有經驗,只知道站在那裡抱著頭挨打,但後來有客人說這樣沒意思,就好像打普通沙包一樣,沒手感。聰明的何雷立刻改變了方式,憑借著靈活的身手和強壯的體格,何雷在挨打的時候開始進行一些躲避動作,『這種躲避動作不能做得太過火,既要能勾起對方毆打你的欲望,讓他多打一會兒就能多賺點兒錢,又要使他不能因為打不到你而感到生氣從而拒絕付錢。』何雷說。
在所有找何雷發泄的人當中,何雷怕兩種人———喝醉酒的和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女士。據何雷說,普通人來發泄的時候很講規矩,就是身高力大者出拳踢腿時也很有分寸,然而喝醉酒的就不同了,他們往往精神恍惚,出手沒輕沒重,和他們『過招』最容易受傷。曾經有一次,一個中年男子喝醉酒以後來發泄,打滿五分鍾以後,本來已經走下臺去了,可就在何雷將頭部護具拿下來准備休息的時候,對方又衝了上來一拳把何雷的鼻子打出血了。雖然事後對方給了他一百元小費,但是何雷還是覺得很冤枉。『和醉酒者相比,斯斯文文的女士更可怕。別看她們平時挺斯文的,但是真正發泄起來就不一樣了。』何雷說,『也許她們平時將自己的性格隱藏得太深了,真正站在拳臺上的時候就全暴露出來了。我就是頭部、胸前和腹部有護具,可她們打我的時候根本就不往護具上打,而是閉著眼睛胡亂踢打,逮哪兒打哪兒,有的甚至還上嘴咬!幸虧她們戴著拳套,否則我估計她們還得撓我。』
八個多月的時間,何雷從一個成天被人打得遍體鱗傷的『菜鳥』,慢慢地成為一個經驗豐富、『挨打』生意紅火、收入頗豐而且極少受傷的『大俠』,這種轉變讓何雷有些飄飄然起來,然而就是因為大意,在九月的一天,發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個不注意,丟了四顆牙
9月15日晚,何雷像往常一樣到酒吧上班。經過兩場『不疼不癢』的發泄以後,何雷正准備休息,一個身高在1.80米左右,體形看上去很瘦,年紀和何雷差不多的男子找到了他,要繼續發泄。『開始的時候,我看對方的樣子,並沒有在意,可是他打我第一拳的時候我就知道錯了,他出拳的速度很快而且力度也很大,隔著護具我都能感到那種拳頭打在身上的痛,而且他拳頭的落點都是人的要害部位,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人,這是以前所沒有遇到過的。』何雷回憶說,『後來我纔知道,這名對手以前是特種兵,退役後在政府部門做保乾,拳腳功夫一直也沒有扔下。』在前幾分鍾裡何雷一直在盡力防守、躲避,就在發泄幾近結束的時候,何雷一時大意露出了一個破綻,而對方正是看准了這個破綻,一記右勾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何雷帶著護具的左臉上,這一拳當時就把何雷打倒在地,等他再起來的時候一張嘴,和著血水吐出了四顆牙……
出事後,酒吧老板和『特種兵』一起把何雷送到醫院,並且交了治療費用。但是在何雷提出賠償問題時,老板和『特種兵』分別拿出了一份協議,拒絕賠償。『老板拿出的是我當初簽的那份,在這份協議上有一條是「如乙方(何雷)在工作過程中,被人用身體部位擊打受傷(注:使用武器或工具除外),本酒吧除負責必要的醫療費用以外,其他補償問題概不負責」。而打我的人拿出的是他和酒吧簽的協議,大體內容是「此活動屬雙方自願進行……如在過程中出現意外情況,後果由雙方個人自行承擔」。』何雷說,『這兩份協議也就代表著我只有自認倒霉,開始我也這麼想來著,誰讓我當初簽協議的時候不仔細看一下內容呢。但是我家人不同意,他們說牙掉了不是小事,一定要討個說法。』
在老板和『特種兵』雙方都拒絕賠償的情況下,9月25日,何雷一紙訴狀把酒吧和『特種兵』告上法庭,要求索賠人民幣15萬元。23日,不願意把事情鬧大的『特種兵』和酒吧老板在法官的調解下共同賠償何雷人民幣7萬元。其中『特種兵』出3萬元,餘下的由酒吧負責賠償。『如今,打人者的賠償金我已經拿到了,而酒吧的錢還沒有到位。我以後不能再從事這個行業了,現在就指著這些錢做點小買賣養家了。』何雷無奈地說。
專家:應給"人體沙包"亮紅牌
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一名資深內科醫生說,人體的承受能力是有一定限度的,像何雷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承受打擊,肯定會對身體、特別是內髒有所損害,從而損害健康,因此采用這種方式賺錢不可取。同時,律師也告訴記者,如此不人道的游戲,不僅有違正常的倫理道德,也屬一種擅闖法律禁區的違法行為。
黑龍江宏博律師事務所法律顧問鄭秀蘭說,首先,如此『人體沙包』游戲,是對公民生命健康權的嚴重侵犯。正如業內醫生所言,人體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充當『人體沙包』的挨打者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被人當做發泄工具,對其身體、尤其是內髒的損害是顯而易見的,甚至直接威脅其生命安全。事實也的確如此,充當『人體沙包』者畢竟是血肉之軀,而且其生命健康權是受法律保護的,然而發泄者僅僅因付了錢,就可向『人體沙包』宣泄,是一種嚴重的犯罪行為。如此嚴重危及他人健康和生命的游戲,對於那些發泄者來說,拿他人的健康乃至生命當兒戲,於心何忍?其次,如此『人體沙包』游戲,更是那些靠此游戲賺錢者對現行法律的蔑視。該游戲本身既不安全,更不合法,充當『人體沙包』的挨打者與發泄者之間的任何約定,都應納入無效合同的范圍,是非法的。因為其雙方蔑視並違反了法律對公民生命健康權的保護。尤其當發泄者一旦將『人體沙包』打傷或致死,打人者就必須承擔故意傷害罪或故意殺人罪的刑事責任。故而如此拿『人體沙包』發泄,明顯屬踐踏憲法和法律關於明確保障公民生命健康權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