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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術裔孫的小康生活
2008-02-17 07:55:44 來源:東北網-新晚報  作者:劉文婷 張育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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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門之後『隱居』小村

  10年前,我們找到金兀術的後裔張全柱時,他住著全村最破舊的土草房。庭院散養著一大一小兩只黑白花奶牛,還有一只白山羊和幾只雞鴨。有了這個印象,這次去探訪之前,我們向聯興鄉鄉長魏鐵志打招呼,准備給主人帶點什麼禮物。鐵志說,那村子現在富著呢?我給你們聯系個中間人,直接過去就行了!

  魏鄉長聯系的中間人是退休的村書記毛貴賓,如今是這個小屯的屯長。老毛領著我們找到張全柱的家,當年憨憨的柱子今年已經38歲了。當年抱在手上的小姑娘,已經14歲,正上初一。全柱老婆懷裡抱著3歲的男孩,正是姐姐當初的樣子。張全柱這一支兒就是金兀術的後代,老輩子留了一個家譜。

  張全柱的日子今非昔比了,院子裡拴著7頭奶牛,當年的土草房變成了全磚的新房。柱子帶著我們來到他哥哥張全臣家,長兄如父,家譜在全臣家供著。全臣家養著10多頭奶牛,在院門口拴著,日子看起來挺滋潤。得知我們的來意,也是讓同來的年輕人開開眼界,老張從東屋山牆上供著的祖龕上,把一個落滿灰塵的木頭釘成的簡易祖宗匣子取了下來,從裡面取出一塊髒兮兮的自家織布,拿給我們看。

  『這就是我家的老祖宗,當年從北京遷過來的時候帶來的。』老張語音平淡,聽不出一絲優越感。

  我們俯下身細看,家織布上的最上端豎寫著一行漂亮的小楷字:開闢大金國原始祖兀術,始祖母秦氏、閻氏;二世祖:大太子嗷涵督都,二太子嗷牛督都,三太子嗷涵伯子,四太子薩呢涵伯樂、妻金氏。家譜在此處出現漫長的斷代,然後是曾祖父圖爾賓,母張氏;祖父永亮,母柳氏;父紮克當阿,伯父紮克隆阿、母呂氏;堂兄富坤,妻記氏、富氏、陳氏;常海,王氏(注:二人輩分不清)。布左下部注有幾行字:唯有四太子金末白山落戶,然後隨龍進京,住齊戶門裡正白旗四甲喇,色楞格左領下一戶,滿洲汪姓,祖墳在齊戶門外靳安莊。

  張氏兄弟顯然沒有多少文化,對家譜一無所知。張全臣回憶說,母親在世時,曾在年三十供老祖宗時掛過黃掛錢兒,臨終前,叫他把家譜好好留著。

  獨特的過年習俗淡忘了

  10年前,我們見到了張全柱兄弟的伯父張長德老人。老人當年83歲,鬢須如雪,精神矍鑠,如今已經故去。張全臣說,老輩人都『走』了,家譜的事更沒人能說清楚了。

  張長德曾告訴我們:『當年,我的太爺在北京城做官,可以上朝見駕。』張長德說:『小時候,我家供的是一尺多高、半尺多寬的「龍牌」,九個香碟子,燒的是檀香木。我們家還供「佛頭媽媽」。到我這一輩兒就不興那些了,「龍牌」和香碟子都弄沒了。』

  張長德老人當年講過的一個習俗讓我們記憶猶新。張長德老人說,他們家是大金國的皇族,大金國在除夕失了江山,所以三十晚上哭著過年。張長德老人說:『老輩子在年黑夜時,每人都背著紙糊的錢搭子,繞煙囪一邊轉、一邊哭,為的是不忘大金國失落江山。』我們想象一下這個情景,三十晚上漆黑的夜色裡,一個家族圍著煙囪轉圈哭泣,該有多麼的神秘。張長德認為,這個習俗別的滿族人家沒有,所以反證自己家皇族的身份。

  張全臣向記者講述了一個聽來的老習俗———不埋燈籠稈子。據說,他們家的祖宗當皇帝的時候,乾了一件不好意思的事。那時候上元節剛傳到金都上京,有個傳道和尚埋了個燈籠稈子,把他們老祖宗嚇了一跳,以為是造反的信號,就把這個和尚殺了。後人不好意思支燈籠稈子,這個習俗就傳下來了。記者查證此事,竟然在《松漠紀聞》上找到出處:『女真舊不知歲月,如燈夕皆不曉。己酉歲(1129年),有中華僧被掠至其闕(金之上京),遇上元,(該僧)以長稈引燈球表而出之以為戲。女真主吳乞買(金太宗)見之大駭,問左右曰,「得非星邪?」左右以實對。時有南人謀變,事泄而誅,故乞買疑之曰,「是人欲嘯聚為亂,克日時立此為信耳!」命殺之。』這個和尚入鄉不問俗,在元宵張燈取樂,被金朝的皇帝看見,誤認為是造反的聯絡信號,被殺掉了,真是冤天枉地。

  據《金史》記載,兀術是金朝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女真民族第一流的人纔。在熙宗朝時,他身兼首相、都元帥、領行臺尚書事,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然,他也是一個狂熱的侵略擴張者,力排眾議,為女真貴族入主中原,完成了劃淮而治的南北朝政治格局。

  張全臣說自己對這些習俗已經了解不多了,有的知道點,但是也都淡忘了。現在過年,別人煮餃子自己也煮餃子,別人放鞭炮自己也放鞭炮。張全臣想了一下告訴記者,現在如果說還有點特別的,就是祭祖一定要用黃掛錢兒。張全臣領我們來到東屋,祖宗牌位就在衣櫃上面供著,祖龕上粘貼的掛錢兒確實與眾不同,記者仔細觀察,發現掛錢兒除了顏色特別之外,掛錢兒上的圖案也與眾不同,中間的圖案是滿文。

  張全臣說:『上面是什麼字我不懂,但是祖宗牌位前一定要貼這種掛錢兒。』

  一個民族有一個民族的文化,然而隨著時光推移和民族文化的融合,很多民族獨有的文化符號,正逐漸消失。

  將近200年的一段公案

  張全臣兄弟居住的安樂村,歷史名稱叫陳正藍旗二屯。據雙城縣志記載,1812年,吉林將軍富俊提出移民屯墾的建議,1815年開始移民設屯,陳正藍旗二屯即此時所建。

  張全臣說,有了陳正藍旗二屯老張家就遷到這裡了。張全臣告訴記者,老輩人說,當時立屯子時一共有48戶,全部從北京草帽胡同遷出的『戶口』。現在手上的這塊家譜,就是那時候帶過來的。陳正藍旗二屯地勢低窪,因此有了澇窪二屯的俗稱。

  說起澇窪二屯的俗稱,還引出一段將近200年的公案。與張全臣同村的老胡,祖上也是滿族,跟張全臣的祖宗用的是一紙『調令』。老胡說,那時候的旗人不願意乾活,玩鳥遛鷹的,要不怎麼有『八旗子弟』這一說呢。當時有旗衙門和民衙門之分,旗人官司進旗衙門,民人官司進民衙門。當時的政府,對旗人有很多照顧政策,比如給仔種牛具。一些旗人好吃,就把牛殺了吃肉,然後報給旗衙門說牛病死了,然後拿著牛皮換一頭新耕牛。

  老胡說,東北話裡有句話叫『擺譜』,就是來源於這些北京移民。老胡說,老輩人家都有家譜,大家坐到一塊『擺譜』,看看誰家的『譜大』,有人家是一等功,有人家是二等爵。二屯譜最大的,大概應該是老張家,畢竟人家是皇親國戚。

  老胡念念不忘的公案是建屯子的地點。老胡說,本來屯子應該建在另一塊土質肥沃的地方,但是當初的民人使了個招,把定屯子的橛子給換了地方。當時旗人不怎麼種地,地都租給民人種,也就沒太在意。多少年之後,旗人需要完全自食其力的時候發現上當了———澇窪二屯十年九澇,打不出糧食,所以過了近200年,說起這事老胡還有氣。要不是這幾年靠著養奶牛富起來了,單靠著澇窪地,都得窮掉了底兒。

  另一樣讓老胡感慨的政策是當年旗人可以多得地。當年移墾的旗人,只要家裡添了男丁,國家就給很多土地。老胡開始說幾?地,最後確定在10?。添個男丁就給10?地,這對靠土地吃飯的農民來說,是一種不可企及的懷想。

  祖譜的疑問和線索

  有點歷史知識的人都知道,金國皇族滅國後,重新聚集的部落稱為王甲部。清初,王甲部隨龍入關,改漢姓後姓汪或者王。我們觀察張氏家譜,發現其標注的姓氏也是滿洲汪姓。至於何時什麼原因,由汪姓改為張姓,張全臣兄弟不得而知。

  張全柱說:母親活著的時候也說祖上姓汪。有人說可能是張與汪發音相近,所以改姓了張。這個說法有些牽強,讓人存疑。記者采訪了一位金史學者,據其分析,張氏族譜上有父紮克當阿,伯父紮克隆阿的字樣,少數民族改漢姓時,有以祖名第一字為姓的習慣,紮、張數同音,此支汪姓改張姓,應該是由此而來。

  記者仔細觀察張氏簡單的家譜,有一個大膽的推斷:這個家譜是臨時從一個更系統的家譜上抄錄下來的。設想,當年張氏來東北的第一代,臨到草帽胡同報到之前,在祖譜上抄錄下一世祖、二世祖,隨後略掉中間的部分,再抄錄上與自己臨近幾代的名諱。讓自己的後人知道自己根在哪兒,是怎麼來的?如果這個推斷成立,在這個世界上應該存有過一本,金兀術後裔的更詳細的族譜。如果發現了這本族譜,該是對歷史人物研究的一大貢獻。張氏殘缺的家譜,可以提供研究的線索。

  再者,張家人自稱是兀術的後代,也有一些疑點。看過《金史》的都知道,兀術的王妃是徒單氏,僅有一子,名叫完顏亨(本名勃迭),因纔勇絕倫見忌於海陵王而被害。《大金國志》說有一個名叫完顏偉的也是兀術之子,曾反對金世宗等君臣吟詩作賦,力倡武功。《異堅志》載有兀術還有一位賢內助耶律氏。全無張家家譜中人物。

  但是,金兀術一生征殺各地,有沒有在軍中帶有隨軍侍妾,並傳下兒女,這一點可能不見於史書,但也不能否認其可能。成吉思汗征殺無數,至今在歐亞留下大量後人,我們也不能否認,金兀術在世上留有傳人。所以,我們尊重張氏兄弟的祖譜:『我家姓完顏哈拉(滿語稱姓氏為哈拉),兀術肯定是我家的老祖先!』

  離開安樂村,迎送我們的都是滿目的黑白花奶牛。我們很欣慰,畢竟與10年前相比,金兀術的裔孫門已經過上了小康生活。

責任編輯:邱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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