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4月10日訊 青少年犯罪,是當今世界各國共同面臨的社會難題。大多數人將青少年犯罪歸咎為學業或就業的壓力以及社會治安環境的惡化等,卻極少有人注意到各種媒介中的暴力影像,包括動畫片中的暴力影像與青少年犯罪行為之間的關聯——
動畫影像滲透孩子日常行為
現象一:一個五歲男孩,雙腿叉開,兩只胳膊在胸前打了一個十字,隨之展開雙臂單膝跪地,接著雙臂又在胸前做出了舉手發言的動作,嘴裡極有氣勢地喊出:『迪迦奧特曼!』徑直向人衝了過來……這是時下在孩子們中頗為流行的一種打招呼的方式。
這個年齡段孩子的心靈就像一面鏡子,完整而逼真地再現著它所映射的事物。這不禁使人擔懮——對孩子們所接觸到的可模仿事物健康性、安全性的擔懮。今天他可以模仿奧特曼對人進行無意識的攻擊,明天他或許模仿蠟筆小新去看阿姨的裙底,那麼後天他會不會又像火影忍者那樣帶著武器除暴安良呢?
省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張曉琦談到,現在是圖像的時代,視覺文化作為一種文化形態已經滲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調查顯示,在人們獲得信息的方式中,60~70%是依賴圖像。影像的強勢已經超越了文字。尤其是近些年來,動畫片已成為少年兒童主要的精神食糧。對於青少年來說,動畫的吸引力在於它的變幻莫測,在於它給孩子帶來的不同於現實世界的神秘而新奇的虛擬時空。孩子們喜歡幻想自己是動畫片中的主角,無意識中,一旦這些模仿力和幻想力都很強的孩子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擬,後果將十分嚴重。
暴力影像成為商家賣點
現象二:曾經引發爭議的動畫片《虹貓藍兔七俠傳》中,虹貓為父報仇,高呼『我要殺了你,血債血償』的畫面,短短一集20分鍾裡,竟然出現了6次。對於年幼的孩子來說,如此高密度出現的暴力語言,無疑是對記憶的強化。牙牙學語的小朋友缺乏鑒別力與自控能力,模糊地認為,『我要殺了你』不過是表達憤怒的一種方式,於是,『媽媽做的飯不好吃,我要殺了你』;或者在游戲中,舉著鍋鏟子攻擊、追殺伙伴,『我要砍死你,殺了你』,這些場景也就並非偶然了。
如果在一部動畫片中大部分直接面對受眾的影像都包含了攻擊性動作、血腥的場景或者對此的暗示都應該屬於所謂的影像暴力。
為什麼暴力影像會頻頻成為商家的賣點呢?哈爾濱理工大學藝術學院院長林學偉分析談到,首先,動畫片中暴力影像與現實社會的暴力場景最大的區別在於強烈的游戲性和虛幻性。許多動畫中的人物都能夠死而復生,這就使得動畫中的暴力就像兒童的游戲一般有趣。只要是游戲,就能激起孩子濃厚的興趣,而此時游戲般的暴力影像也就相當自然地進入了孩子的視野,印入了他們的頭腦中。其次,暴力影像因對施暴雙方做正義、邪惡的區分而變得合理化了。很多動畫片都是藉由暴力的動作、誇張的情節來塑造『懲惡揚善、除暴安良』式的人物形象的,以增添其英雄色彩進而吸引孩子觀看。往往起初是好人被壞人欺負,但是好人最後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對壞人反戈一擊,用武力制服了壞人。在這樣的情節安排下,無形中暴力被『合理化』了,『以惡制惡』在兒童眼中成了應該受到鼓勵和表揚的行為,對動畫片中的『英雄』進行模仿也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再次,由於孩子普遍喜歡看動畫片,動畫片影響了他們日常的認識、行為和話語能力。而動畫片中的人物和內容還構成了他們上學路上、課間休息、放學回家的談資。如果哪個孩子不了解正在熱映的動畫片的情節、人物和對話,不會模仿動畫片中主人公的招牌動作,就會遭到恥笑和『排斥』。反之,如果哪個孩子能夠把主人公的一招一式模仿得惟妙惟肖,那他一定會成為這個特定群體中的佼佼者。同輩群體的壓力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兒童成為暴力影像的忠實觀眾。
軟暴力——時尚化的暴力影像
現象三:春節前某電視臺播映動畫片《豬豬俠》,主要角色之一——頭戴爆炸式假發套的教導主任,其經典語言是『我忍你很久了』,其經典動作為,一手掐腰,一手指向門外,『給我滾……』一幅專政蠻橫簡單粗暴的樣子,毫無為人師表可言。主人公豬豬俠又是怎樣對付她的呢?一次次無禮的搞怪、捉弄,經常讓教導主任摔掉假發,氣得抓狂。如此的兩個形象,讓孩子們哈哈大笑之餘,還會帶來什麼呢?孩子們又會怎樣處理現實生活中的師生關系呢?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突破成規與禁區的觀念越來越強烈,那種打破現有秩序、追求個人價值的主張越發贏得年輕人的青睞,而成為一種時尚。對於那些初出茅廬、尚未獲得社會認同的青少年來說,表達不滿的最直接方式就是顛覆現有的社會價值和生活方式。長期處於家長和老師以及社會規范的束縛下,動畫片中反叛的人物形象最能引起他們的認同感和崇拜感。
現象四:央視播映的《神廚小富貴》總體來看是一部不錯的勵志片,但其中有一個場景,一群人在送賀禮,這群人的名字是:孫二奶、王八、辮子豬……作者之所以給動畫片中的人物取這樣的一些名字,應該是有所寓意的,但是,作為主要觀眾的孩子們會不會在給同學們起外號時直接將其拿過來用呢?這些污濁復雜的社會現象又會給孩子們帶來什麼樣的教育意義呢?
還有這樣一些經典動畫:每次吃完菠菜後擁有神力隨即就打人的大力水手;一直想把老鼠或金絲雀置於死地的貓;還有每一集都在追殺鴕鳥的惡狼……這些經過喜劇化、詼諧化、受到包裝的動畫暴力影像更易為觀眾所接受。
心理學工作者、哈爾濱工程大學金宏章教授談到,除了暴力影像,動畫片中充斥更多的,還是那些看似嘻哈無關緊要,實際上危害同樣很大的軟暴力影像。『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暴力,是一種精神的暴力,正因為它的隱匿性,常常為人所忽視,反而更易對孩子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更易滲透於孩子的行為模式之中。』
暴力影像副作用不可低估
無論是動畫片中的暴力還是軟暴力,不但可以透過觀察及模仿學習到,而且,在受到不當的增強時更易被強化。美國國家暴力起因與防止委員會在對電視暴力進行的研究中提出:電視暴力的長期效果將使受眾贊同現實生活中的暴力,因為電視暴力能強化有暴力傾向的人在現實世界的信念和行為。對沒有暴力傾向的人來說,長期接觸媒介的暴力會使其接受電視中對暴力的態度和價值,不僅增加接受暴力的可能性,也增加使用暴力的可能性。
金宏章認為,長期觀看暴力影像對孩子的成長尤其不利,其負面效果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此類作品中的『英雄』多是些被神化了的人物,口能呼風喚雨,身可上天入地,腳善飛檐走壁,腿會越江跨海。這些都極易助長青少年好高騖遠、不願付出努力而想入非非的心理。二是,此類動畫片為暴力進行心理注解的情節,容易使青少年認為,遇到對手,講理是行不通的,只有拳腳相加,纔能解決問題。於是,便出現了青少年為講究江湖義氣而打群架、小學生凶殺暴力事件等一些少年刑事犯罪案件。第三,暴力行為的耳濡目染將使兒童不再對血腥和痛苦感到震驚,有的還會將其視為一種娛樂,孩子們或許會變得對他人的疼痛和感受越來越麻木,從而削弱了他們的憐愛之情;孩子們或許對周遭世界更加害怕,不願意接觸更多的人、更多的事,逐漸產生自閉情緒;或許會更傾向於對他人采取攻擊性的行為,將暴力視為解決衝突的有效方式。由此可見,具有暴力影像的動畫片的副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貓和老鼠》還要看多久
哈爾濱市優秀教師、哈五中任德紅深有感觸,『一部《貓和老鼠》,從上世紀80年代,看到了90年代,2000年後還在看,這一方面說明這部片子的經典魅力,另一方面,也說明我們的動畫片市場是多麼的匱乏,多麼的缺少精品。』
任德紅呼吁制作更多更好的動畫作品,『很多孩子都看過《大頭兒子小頭爸爸》,可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動畫制作手段的進步,表現形式的豐富,這樣的作品未免顯得粗糙和幼稚,即使觀眾是兒童,也應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同時,她也談到,『教育不是被動的,而應該是主動的。作為家長不能在無意識中忽視孩子成長過程中遭遇到的問題,也不能在不作為中錯過對孩子進行教育的最佳時機。家長可不可以在孩子看動畫片那短短的30分鍾的時間裡放下手頭的工作,陪孩子坐在一起觀看,以便遇到問題隨時解決呢?』
柳瑜則從專業的角度建議,動畫片中一些血腥暴力的場面完全可以用唯美的手法來替代,『以動畫片《小鹿斑比》為例。此片中,獵人獵殺母鹿的那一段,從獵殺的角度看,可以說是屬於暴力的內容,然而,從獵人獵殺母鹿的表現手法來看,獵人開槍,只聽見槍聲,接著母鹿喪失了蹤影,用母鹿的消失及配樂的哀涼使觀眾得知母鹿死亡的描寫方式卻完全不涉及暴力范疇。因此,一部動畫片,完全可以將其暴力的部分用巧妙的手法,例如聲音、影像去代替。』
柳瑜認為電視臺在審片過程中應加大把關力度,她呼吁建立動畫片分級制,『香港就出現了這一制度,他們將日本動畫片《火影忍者》定為第一套成人觀看類動畫片,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借鑒過來盡快建立分級制呢。』同時,柳瑜還建議電視等媒介對成人動畫和兒童動畫分時段播出,『盡量把一些成人動畫放在深夜或者白天播放,將一些健康綠色的兒童動畫放在17~20點時段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