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7月20日訊 近一年來，五常市沙河子鎮蛤拉河子村農民申玉林一家人在恐慌和痛苦中度過——家族中11口人先後發病，癥狀相似：發病前毫無征兆，發病時突然抽搐，抽搐後男性患者有暴力傾向，見人就咬。而今，因為這個怪病，申家有兩人先後去世。
兩個人的死亡，除了帶給家人不盡的傷痛之外，更給這個1000多戶、3000多口人的小村子帶來了巨大的恐慌：左鄰右捨緊鎖大門，怕申家人犯病之後跑進來傷人；村民走路繞著申家走，他們怕呼吸到申家的空氣；有的人家拔掉了電話線，就怕申家人打電話請求幫助按病人；村裡人甚至用申家嚇唬不聽話的孩子，再淘氣的孩子一聽這話也不敢亂跑了……記者17日來到蛤拉河子村采訪時，申家已是人去屋空，老兩口投奔了親屬，寡居的兒媳婦帶著孩子躲回了娘家。
好端端的一家人先後『發瘋』
17日，記者冒雨趕到五常市向陽鎮。在路上，長途客車的司乘人員談論的，就是申家的事。來到向陽鎮，意外的是，申亞玲的電話卻無法打通。記者向一飯店老板詢問是否知道申亞玲，沒想到，飯店老板和顧客竟然都知道申亞玲，『她家的事我們都聽說了』，老板還熱心地給記者指了路線。
找到申亞玲時，申亞玲顯得很憔悴，她告訴記者，剛剛親屬打電話說，寄居在親屬家裡的母親今早又發病了。
據申亞玲說，她娘家在沙河子鎮蛤拉河子村。她們姊妹三人，大哥申亞東成家後和父母住在一起。去年8月8、9號的時候，35歲的申亞東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身體僵直。大約過了三五分鍾，他就不抽了，但是突然站起來亂走亂撞，神志不清，見人就打，讓人害怕的是，他還見人就咬，就像瘋了一樣。被大家控制住之後，申亞東慢慢恢復平靜，清醒過來之後對自己發病一無所知，記憶力減退。
家人帶著申亞東到醫院做了檢查，但沒發現什麼毛病，申家人也就沒怎麼在意。然而，沒幾天，申亞東的姨夫董喜來到申亞東家幫忙修繕房子時，董喜也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倒地抽搐，癥狀同申亞東當時的癥狀很像。此後的8月20日，申亞東的妻子王麗艷也突然抽搐，但沒有暴力傾向。9月初，申亞東的3歲兒子開始發病。到了9月27日，申亞東的兒子申玉林也突然發病，此前他曾被發病的申亞東咬傷過，申玉林發病時和申亞東發病時一樣，見人就咬，見人就打，他的妻子宋秀蓮在護理他的時候被他咬傷眉骨處。到了10月1日，宋秀蓮竟也發病了，同一天，從北京趕回來照顧父母的申玉林的二女兒也發病了，癥狀都非常相似。一家人陸續發病，申亞東的姑姑從五常趕回來照看親屬，沒想到，在娘家呆了七八天後，10月10日，申亞東的姑姑也發病了。
申亞東82歲的奶奶王喜珍原本在申亞東家住，後來去了申亞東的姑姑家住。2008年春節前，老太太回到申亞東家。到了2008年的3月26日，老太太竟也發病，癥狀和其他人一樣，有時候一天抽兩三次。4月16日老太太過世。
5月11日，申亞玲在向陽鎮自己家裡發病，同一天，她的女兒也發病。
2008年7月4日，發病次數最多的申亞東去世，死前的那天晚上，他犯病三四次。
至此，申家人已經有11人先後發病，2人死亡，直系親屬中只有申亞玲的一個侄女沒有得病。這些人發病癥狀基本相同：突然倒地抽搐，意識不清，口脣青紫，身體僵直、大小便失禁；抽搐後男性具有攻擊性，毀物傷人；患者記憶力減退，反應遲鈍。
申亞玲說，家人陸續發病後，他們也先後到了哈爾濱、沈陽、長春等地的大醫院治療，各醫院一般都認為是癲癇，但又有很多癲癇病無法解釋的現象，比如，如果是癲癇，為何會在一家人中集中發病？如果是遺傳，為何又有沒有血緣關系的人發病？
雞和狗也不能幸免？
申亞玲告訴記者，自從家人陸續生病後，他們家人就先後搬出了老房子，父母在姨家住，嫂子帶著孩子回了娘家，自己和妹妹都回到了自己家，姑姑也回了自己家。現在老房子已經空無一人。
記者要求申亞玲帶著記者去老房子看看，申亞玲說她要去接犯病的母親回家，『你自己去吧，大院鎖著你能跳進去。』
在蛤拉河子村，一打聽申玉林家都知道，但沒人肯帶記者去，『鐵柵欄、黑大門的那個大院就是，你到那一看就知道。』申家大院很乾淨整潔，鐵柵欄一人多高，側面是整齊的板障子。院子裡瓜果飄香，120平方米的大瓦房，旁邊還有3間倉房。黑漆大門緊閉，透過縫隙，看見房門緊鎖。紅磚鋪成的地面,縫隙中長出很多茅草，看樣子這個院子有段時間沒住人了。看見記者拍照，陸續有村民靠攏過來，『他家早就沒人了，要不沒人敢過來。』一位村婦對記者說。
提起申家的遭遇，村民們既害怕又同情。『我們都半年多不敢來了，路過這裡都繞著走。』申玉林家後院的鄰居宣兆芬說，『不敢不繞著走啊，誰知道這是啥病啊？傳不傳染啊？去年他家的(指申玉林的愛人宋秀蓮)看我們挺幫他家忙，就給我摘了些黃瓜和香菜，我不好意思不要，拿回家後就給鵝吃了，結果鵝吃了之後閉眼睛，下軟皮蛋。』此時村民劉淑華也走過來，『我家小雞在他家院子裡呆了一夜，第二天我家那口子扒開板障子把小雞抱回來，結果小雞直哆嗦，吃一會食哆嗦一會，後來我們把小雞活埋了，怕傳染。』
『他自己家的狗也是抽死的，我親眼看見，四處亂撞，和人犯病時一樣。以前他家狗多厲害啊，後來都不咬人了！』村民徐志華說。
對於村民說法，申亞玲說，『要是我家院子那麼厲害，我自己家的雞不該早完了嗎，可是我家15只雞都好好的，現在都養著呢。』
鄰居被嚇尿了褲子
最讓村民害怕的是申家人犯病後的暴力，至今說起來村民們還後怕。
村民們說，申家人人緣很好，在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家庭條件也是一流的。他家人剛開始發病的時候，大家聽說了，主動過來幫忙按住病人，以免病人亂走亂撞傷到自己。後來發現他家這麼多人得病，大家怕是傳染病，就不怎麼幫忙了。『我們住得近，他家一有事就給我家的打電話，讓我家的幫忙，前後幫了能有20多次。我們家沒有地，白天要出去打工，他家有事就耽誤我家的掙錢，再說我們也怕呀，後來我就把電話線拔了。』宣兆芬說。
『他家有事一個是找她家的，一個是找我家的，』劉淑華接著宣兆芬的話說，『我家的長得壯，有勁。有一次申玉林犯病，我家的給按著，後來他撲向我家的要咬他，我家的一把給他推到炕裡，纔沒咬到。他犯病先蹦，後來我看我家的也有點蹦，就再也不讓他去幫忙了。』
村民們的恐慌，主要是來自大家傳說的『申亞東犯病咬了申玉林，申玉林就有病了，申玉林犯病咬了老婆宋秀蓮，宋秀蓮就得病了』，所以大家都不敢接近申家，生怕被申家人咬了，采訪中，不管是申亞玲還是村民，都提到男性患者犯病後咬人的細節。
村民徐志華說，有一次申玉林犯病，正巧她和張國慶、程金亭路過申玉林家，申玉林看見他們三個就追，嚇得他們撒腿就跑。還有一次，申玉林犯病後要咬同村的一個婦女，嚇得這個婦女尿了褲子，采訪中，這個婦女就在現場，她承認確有此事。
劉淑華說，她兒媳婦要生孩子，她不敢讓兒媳婦回來生。采訪時，申玉林的鄰居逄本樂家靠著申玉林家一側的大門用鐵鎖鎖著，逄本樂的愛人告訴記者，申家出事後，她怕申家人跑過來，就鎖上了這一側的大門，只好在另一側扒開一個新大門。
雖然大家害怕申家人，但是都在盡力幫助他家，去年秋收打場，大家幫著申家打完場，但都沒在申家吃飯。對於村民的恐慌和遠離，申亞玲很理解：『我們家這樣誰能不害怕呀，換了別人，我也害怕。』
病因難解 愁煞一家人
村民們說，考慮到自家人給村民們帶來的恐慌，申玉林曾想搬到別的村子去住，合同都簽了，錢都給了，但那個村子的人聽說了申家的事情後，堅決反對申家搬過去，申家不得不退了這份合同。相比於病情，申家人目前最想知道的就是這是什麼病？
圍繞著申家人病情的猜測，無非以下幾點：
房子說：因為除了申亞玲和女兒發病不在申玉林家之外，其餘人均是在申玉林家住過一段或者到申玉林家之後發病，因而很多人懷疑是因為申玉林家的房子造成的，認為是不是有不合格的建築材料導致的。但申亞玲說，這棟房子已經蓋好18年了，之前一直無事，最近雖然裝修，但申亞東是在裝修前發病的。這就說明既不是房子問題，也不是裝修問題。
污染說：還有人認為，病人只有在申家時發病纔頻繁，一旦脫離了申家就有明顯好轉，這一點得到了申亞玲的認可，但是什麼污染了？疾控部門已經做了檢測，水和空氣都沒問題，而且鄰居家和申家都在用淺層地下水，最近的兩口井相距不過12米，鄰居都沒有事，因而空氣和水污染也可以排除。
農藥說：疾控部門認為是因為農藥誘發的癲癇，村民也不是很認可，因為幾乎家家都有這些農藥，為什麼別的人家沒人得病？
遺傳說：在11名發病者中，有7人與申玉林有血緣關系，因而有人認為可能和遺傳有關。但申亞玲說，就算有遺傳關系，可是還有3個與申玉林沒有血緣關系的人發病，比如，申亞玲的姨夫、母親、嫂子。為什麼這些人也會得上同樣的病？難道只能用巧合來解釋？
那麼，申家究竟得的是什麼病？怎麼得的？在去年家人陸續發病後不久，申亞玲就通過單位找到了五常市衛生局，五常市衛生局又將情況上報給哈爾濱市衛生局。18日，記者來到五常市衛生局疾控中心，該中心傳染病所所長劉迎春介紹說，去年他們接到報告後，已經幾次到申家做了檢測，不是食物中毒，空氣和水質都正常，上級部門又對放射性元素進行了檢測，也沒有發現異常。因而排除了這四方面致病的可能性。
據申亞玲說，疾控部門在她家找到了一些農藥和鼠藥，給出的初步結論是與申玉林有血緣關系的7人(包括申玉林共8人)為鼠藥刺激誘發的家族遺傳性癲癇，其他人為單純性的鼠藥(農藥)中毒。但最終結論『還需要所有病例就醫、臨檢，經對癥治療驗證後認定』。
申亞玲希望她家的遭遇能夠引起社會的關注，『求求專家關注我們家的事，讓我們家早日擺脫死亡的陰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