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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濱一『黑工地』監禁工人 沒有自由不給工錢
2009-04-07 11:18:59 來源:東北網-黑龍江日報  作者:張長虹 萬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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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龍望著窗外,心中有種與年齡不相稱的悵惘和恐懼

 

  阿龍和文良借居在阿龍老姨家

  東北網4月7日訊 3年前,16歲的阿龍離家外出打工,從此失蹤。他被人帶到哈爾濱市的一個大院,開始了他的『黑勞工』生涯,不給工錢,沒有自由,連上廁所都有人監視著,他和他的工友們一次次地企圖逃跑,換來的是一次次的暴打。他的父母先後外出找他,至今也杳無音信,生死不明。

  『失蹤』了3年,阿龍突然在一個月前回到了五常農村的家,他走那年16歲。

  3年來,他的家因為他的『失蹤』而散架了。媽去找他,一走沒了音信,爸去找他、去找阿龍的媽,也再沒消息。如今19歲的阿龍在哈爾濱的一個姨家躲著,姨家的人知道阿龍這3年來都遭了什麼樣的罪:『這孩子其實就在哈爾濱,在城邊的一個大院子裡,被包工頭控制了自由!』從他3年前在哈站那個早春寒冷的一天被人帶到城邊附近的那個大院,就再沒機會出來。現在逃出來的他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找到媽爸,告訴他們,兒子還活著。

  4月3日,記者輾轉見到了阿龍,意外地,還看到了和他在一起的另一位『難兄』文良,從吉林白城被騙過來打工的,乾了8個月活不讓走,也不給錢,在阿龍逃出之後,他也冒險逃了出來。身無分文,沒有去處,文良暫時在阿龍姨家落了腳。他們兩個至今還心有餘悸,怕那工頭哪天找到他們拉他們回到那個大院,在那裡他們都被狠狠地『收拾』過。

  28歲的文良,比阿龍多了心思,沒掙著錢又8個多月沒有音訊,他沒法面對遠在吉林的老婆和4歲的孩子,留在哈爾濱,他認為眼下找回公道比什麼都重要。為了自己和阿龍,還為了那些沒跑出來的一起乾苦力活的『小木匠』、『黑子』、『小得瑟』……

  面對記者,他們倆人講述了不堪回首的經歷。

    失去自由

  阿龍記得,那是2006年的3月份,剛剛16歲的他離開了五常市農村的家,本想經過哈爾濱去找在雙鴨山打工的父母。

  剛到哈爾濱火車站,他就碰上了『好心人』幫助介紹工作,說一天工資45元,管吃管住,而且一天一開工錢。這對16歲的阿龍很有誘惑力。

  不諳世事的阿龍就這樣被這個『好心人』領著,坐了好長時間的公汽,懵懵懂懂地來到一個大貨場,吃了飯就派他給瓦匠打下手,遞磚、添灰、推小車……乾了幾天,他發現了『不對勁』。他和很多老老小小農民工一起住在離貨場大門有七八分鍾路程的一所房子裡,第一天睡在裡面,他就發現門被反鎖,他們上廁所都有人看著,出去乾活也是一直被盯得緊緊的。

  阿龍乾活的地兒不斷地變換,南崗秋林、會展中心、機場路那邊,還去過老遠的佳木斯。但哪裡的活兒都很累很忙,忙的時候晝夜連續乾過兩整天,纔給半天睡覺的時間,身體沒長成的他實在吃不消,但老板卻絲毫沒有兌現工資的意思。漸漸地他開始後悔,他很想爸媽,但老板的人看得緊,就連哭他也是偷偷地蒙著被。

  他試著向老板要過工錢,老板回答得很乾脆:沒錢。他想向老板借一點零花錢,可老板也說:沒有。

  從那時起,他在這裡乾了3年,30多平方米的房子裡,有時住十七八個人,有時會住上30多人,一般的時候也都住著20多人,所有的人都是一伙兒一伙兒地被人帶著分頭出去乾活,有時乾了一天回來,就能見到新面孔,有時就發現那些老面孔沒了幾個,他知道那就是跑了。他也想到過逃跑。


    遭遇暴打

  阿龍的第一次出逃是以抓回來一頓暴打而告終的。

  大約乾了一個月的時間,阿龍再也不奢想拿錢回家見爸媽了,他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趕緊逃走,離開這嚇人的地方。

  恰好,一起乾活的人當中,有6個大哥也正盤算著逃跑,於是他們7人在一個傍晚天擦黑時趁看守的人不注意撒腿往院外跑。然而,當跑在前面的兩個出了院,他們後面5個還沒跑出院門,就都被截了回來。當晚他們就被輪番暴打,七八個打手用鎬把、用大棍子使勁朝他們身上掄,打手們還用腳踹、用鞋踢、用拳頭揍,每個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他至今還記得有一個打手左右開弓打得他臉頰發燙、眼冒金星。腰和背也挨了好幾鎬把。說到3年前的往事,阿龍慢了下來,眼睛裡露出一絲恐懼。

  阿龍說,他記得有個小黃哥,當時被打得血肉模糊,人臉都變了形,一起乾活的人都認不出他了,第二天這個人就沒影了,後來老板說是去糧庫那邊乾活了。在此後的3年裡,新的人不斷地進來,也不斷地有人逃跑,也就不斷地有人被暴打,他目睹過無數的人跑過又被抓回來,每回的結果都如此。他說,在這裡乾活的人,說不定哪句話說不對就被暴打。那次之後,阿龍還被打過四五回,他說,挨打受罵是常事了。

  打那以後,他再也不敢提工錢的事了,也不敢跟同伴流露跑的想法。

    伺機逃跑

  殘酷的現實把一個不羈的少年變成了一個膽膽突突的人,漸漸地,時間長了,管事的對他有些放心了,對他看得不那麼緊了,不過上廁所還是有人看著,在有人『陪同』的情況下上小賣店買個東西,難得出去洗次澡。

  這期間,他也陸續向老板借過零星的錢,有時一百,有時二百。

  今年2月過了年的一天,他記得那是個大晴天,已經在這個環境中長大了的阿龍,逃離的想法突然強烈起來。他膽突地向老板提出再借300元錢,老板竟然給了他。他再要工錢,老板說沒有,就給他一個舊手機,算是頂工錢。乾活的人中有二三個『表現』好的人也被老板用舊手機抵了工資。文良那次也拿到了一部舊手機。就是這手機,使他們在一個逃出後,聯系上了另一個。

  就是那一天,阿龍說要出去辦點事,使喚了阿龍三年的老板居然准假了,於是,阿龍迎著早晨的陽光走出了禁錮他三年多的院子。他一口氣坐長途車跑回了五常。

    爸媽在哪裡

  當晚,阿龍就回到了五常老家,然而家裡大門緊鎖,空無一人。在他家的那個屯子裡他見到了已經59歲的大姨,當聽到阿龍喊『大姨』的時候,他大姨愣住了,繼而又嚎啕大哭:你是阿龍嗎?

  3年前阿龍離家的時候完全是小孩子模樣,個子要比現在矮一頭,而眼前的阿龍胡子都有了。

  大姨告訴他,他走後沒了消息,他爸媽就瘋狂地到處找他,3年也沒個他的消息,都以為他『沒了』。大姨也不知道他爸媽在哪裡。

  日夜惦記家卻未見爸媽蹤影,阿龍又落寞地回到哈市,住進了小姨的家。

  他姨說,這3年孩子可是吃了苦了,有時吃不飽飯,有活乾時能吃上三頓,沒活時只吃兩頓,長年不見肉腥兒。晚上睡覺總是不明原因地咳嗽,也沒錢去醫院檢查。

    尋討公道

  在阿龍跑出來之後,28歲的吉林白城農民工文良也伺機逃了出來。

  他是去年7月23日離開家的,在長春火車站遇到一個叫王老四的人,在王老四的游說下,他奔著每天60元的工錢被領到了哈爾濱。也掉進了那個沒有人身自由的『大貨場』。

  沒有工錢,想借錢買煙都沒可能,這期間,他多次張羅著離開,因此也沒少挨打,他也看到逃跑的人被抓回來,被打得鼻青臉腫,於是他不得不忍著。

  直到今年3月末的一天,他上廁所時看看管的人沒盯梢,立馬決定出逃。他頭也不回地向院外猛跑,剛跑出大院門口,兜裡那剛剛拿到的抵作工錢的手機便響了起來,看管的人問他怎麼還沒回來,他說去小賣店買點東西馬上回。邊說邊一路狂奔,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遠處的馬路,雖然知道兜裡一分錢也沒有,他還是為了趕快離開這裡打了一輛出租車。通過電話,他找到了阿龍,出租車的錢還是阿龍老姨家人給付的。

  他說他乾了八個月,只從老板那裡得到過二百元的借款和這部舊手機。

    報警之後的等待

  阿龍回到哈爾濱後,就被姨家人領著去派出所報了警。接警的警察做了筆錄,還帶阿龍去暗地裡指認了關他們的那個大院。文良逃出來後,和阿龍又一起去報了案,但被告知要了解了解,現在無法立案。他們倆人莫衷一是。

  眼下,雖然有了自由,但他們還是不敢離開住的地方走到外面去,因為他們怕見到那些人。

  阿龍曾通過打電話向老板要這三年多的工資,他說給兩萬元就成,但那邊回答:兩萬元沒有,有八十萬你要不要?

  文良說,老板曾打電話給他,讓他把阿龍帶回去。但他們都知道,無論誰一旦回去,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

  (文中涉及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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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強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