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買房之名,在看房時將房主綁架,向其親屬索要贖金5萬元,並將房主四肢捆綁扔在荒無人煙的破舊危房中;
以親戚之名,將小學生帶走後綁架至深山,扔在冰冷的水坑中,隨後向其母親索要贖金5萬元。經過討價還價,降至2萬元,甚至7000元……
『2009.9.12』佳木斯惡性搶劫綁架案和『2009.11.4』雙鴨山綁架兒童案在當地可謂婦孺皆知。近日,記者在黑龍江省佳木斯市公安局見到了制造這兩起案件的3名犯罪嫌疑人。
『體格好,乾活不行;腦瓜聰明,養家不行;想靠歪門邪道掙錢,都是慣犯。』這是辦案民警對3名犯罪嫌疑人的評價。
而在采訪中,記者發現,3名犯罪嫌疑人的人生軌跡極為相似———均為單親家庭,成長過程中都遭遇過坎坷,都曾被判刑入獄……
心存僥幸自認『反偵查』能力『超群』
在佳木斯市公安局看守所,面對記者的到來,兩起綁架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馬超驚呼:『多大的事兒,怎麼這麼多人采訪,整得我心直慌啊!』
采訪中,馬超給記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思維敏捷,談話富有煽動性,雖然只有24歲,但年紀最小的他卻是團伙的核心人物。可以說,被害人的命運,都緊緊地攥在他的手掌心裡。
『因為我沒有家庭,只能靠「集體」,這也算是一種集資,一種融資吧。』馬超告訴記者,他從小是一名孤兒,自從收養自己的父親去世後,再次淪為孤兒。
據辦案人員介紹,馬超和另兩名同伙徐世光、李靜全相識於監獄,3人此前全都是罪行累累:2003年馬超因綁架罪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2009年7月刑滿釋放;25歲的徐世光因搶劫罪有著3年多的鐵窗生涯;年紀最大的李靜全,今年30歲,1997年他用投毒的方式將嫂子殺害,2009年4月刑滿釋放。
重獲自由之後,3人齊聚鶴崗。據了解,他們也曾經規規矩矩,起早貪黑地乾過一段力氣活。但是面對如此辛苦只能換來每天60元的報酬,不甘心的馬超等人開始謀劃新的發財之路。
經過一番商討,3人決定『重操舊業』,綁架『致富』。
『我進監獄5年多,自認為了解了一些犯罪手段,足能夠應付各類犯罪現場。』馬超告訴記者,當時他心存僥幸地認為,現在的科技發達了,在犯罪現場只要盡量避免留下指紋、聲音、影像資料和通訊通信記錄,就可以不留下任何犯罪證據。
接下來,有過『前車之鑒』的馬超經過全盤分析綁票作案的利弊和成功的概率,最終將佳木斯定為了理想的作案地點。
隨後,按照馬超傳授的反偵查『經驗』,3人分頭踩點、尋找作案目標,並准備了『詳備』的作案工具……
『友誼小區有一套毛坯住宅急售……』不久,佳木斯街面上的一則售房小廣告進入了馬超的視線。
小試牛刀入室綁架倉皇而逃
2009年9月12日上午9時,張貼售房廣告的女房主胡美娜接到了一個陌生男子的電話:『大姐,我要看房子。』
聽到有人要看房,急於將房屋出售的胡美娜就急匆匆地趕到友誼小區,找到小區更夫李波打開單元房門。
胡美娜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正在引狼入室。就這樣,居心叵測的馬超等3人堂而皇之地進入了房屋。
『哎呀……』伴隨著房門的關閉,胡美娜一聲尖叫。只見李靜全不慌不忙地從隨身攜帶的口袋中掏出尖刀等作案工具,分發給其他兩個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隨即頂在了胡美娜的脖子上。
『我啥也沒看見。』就在室內驚心動魄、千鈞一發之時,更夫李波推門而進。原來,李波一直跟在胡美娜等人的後面,聽到屋裡聲音不對,以為有小偷,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這樣一伙凶殘的綁架者。
『計劃中沒有你,後撿的,進來吧。』綁匪用尖刀逼住李波,一把將其揪進了屋子。
『我是打更的。』李波說道。
『你老實給我蹲下,別吱聲!』馬超把尖刀架到李波的脖子上,伸手搶走李波身上的手機,威脅道,『我知道你是打更的,怕你報警。』
『趕快把錢拿出來!家裡有多少錢?』馬超接過胡美娜遞過來的挎包,翻開一看,裡面僅有250元現金,4張銀行卡。
『我們就是圖財,不配合就滅口。密碼是多少?』馬超一邊揮舞著尖刀一邊威脅道。
大約1個小時後,李靜全取錢回來:『兩個卡裡總共有4400元。』
緊接著,根據部署,李靜全從背包裡掏出兩瓶60度的白酒和膠帶紙,對更夫李波說:『大哥把酒喝了,還能少遭點罪,不喝你知道後果。』
馬超等人強迫李波灌下了一瓶半的白酒,之後將李波的手腳和嘴巴用膠帶紙捆得結結實實。
不滿足於這區區4400元『收獲』的綁匪沒有就此收手,而是打車將胡美娜轉移到了事先踩好點的一處偏僻廢棄樓房內。
其間,綁匪威脅胡美娜找親屬們『借錢』,交贖金。最後,胡美娜給自己的丈夫撥打電話說:『哥,我著急用錢,我告訴你兩個卡號,每個卡裡各存1.5萬元。等完事後,再告訴你借錢原因。』
『我妻子被綁架了。』隱約感覺到妻子暗示的丈夫放下電話後,立即撥打了110報警。
此後,胡美娜又來電話催促:『快張羅錢,一個小時後把錢打進卡裡。』
『你家肯定報警了!』眼看指針越來越接近下午4時,越來越焦躁的馬超一把從胡美娜手中奪回了手機。
經過一番商量,3個綁匪決定走為上計,他們把胡美娜拽到樓下一個四面透風的房間,用膠帶紙將她的手腳、嘴巴全部纏上,捆綁在一個水泥柱子上,隨即逃離了犯罪現場。
與此同時,110接警後快速反應,成功地解救兩名被綁架的被害人。
『當我們找到胡美娜時,只看到她一個人被綁在石柱上,犯罪嫌疑人已經不見蹤影。』
佳木斯市公安局的辦案人員告訴記者,案發後,通過走訪知情人、利用廣播宣傳以及被害人提供畫像等手段,警方最終確定馬超的外貌特征:25歲左右,身高不到1.65米,偏瘦,窪臉兒,小嘴兒,鞋號不到39號,本地口音,膚色較黑,著裝比較普通……
鋌而走險5萬元贖金7000元『成交』
『現在是公安局嚴打期,咱們不能在大城市呆了。』蟄伏多日,3個綁匪口袋漸漸乾癟,他們最後決定去雙鴨山市,再次鋌而走險。
這次,他們將綁架目標放在小學生身上。在馬超看來,中學生身心發育逐漸成熟,具有強烈的逆反心理,反抗能力較強,不容易受到控制與恐嚇;而幾歲的孩童更難以駕馭和安撫,達不到勒索家長的目的,反而容易『壞事』;只有四五年級獨行的男學生最易控制,可任其擺布。
2009年11月4日中午時分,馬超等人來到雙鴨山市集賢縣一所小學校門前,發現獨行的小學生李明翔,人長得比較瘦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感覺。
『你認不認識馮天楓?』馬超隨即走了過去,順口編了個假名問道。
李明翔站著沒動:『認識,是我表哥。』
『他欠我的錢,那你跟我們走吧。』對於這樣的巧合,3個綁匪欣喜不已,隨即『將計就計』地帶走了小男孩。到了街巷的隱蔽處,3人用手將李明翔的嘴兒捂住,架住胳膊,消失在街尾。
下午1時59分,李明翔的母親接到了綁匪的電話:『你兒子在我手裡,給我准備5萬元錢。』
『媽,你快給他們錢,他們打我!』此時,李明翔在電話裡撕心裂肺地一聲呼喊,讓母親馮燕艷心驚肉跳,急忙滿口應承,『好好,我給你們籌錢。』
『趕快湊錢,就給你20分鍾時間。』馬超威脅說。
『我手裡沒有那麼多現金,少點行不行。』為了穩住綁匪,馮燕艷開始討價討價。
馬超說:『少2萬元不行,我還有一幫兄弟要養活。』
『我手裡就有現金7000元,其它錢等我老公回來再想辦法。』馮燕艷懇求道。
『7000就7000,趕緊打進我的銀行卡裡。』馬超用手機短信把銀行卡號發給馮燕艷。
『我兒子被人綁架了。』收到信息後,馮燕艷跌跌撞撞跑進了當地公安局。
『你敢報警,就撕票。』在公安局期間,馮燕艷再次接到了馬超的恐嚇電話。
然而,就在眾人都認為馬超仍處在雙鴨山時,其乘坐的長途客車已經駛達佳木斯市。原來,狡猾的綁匪在自作聰明地和警方玩障眼法,企圖轉移偵查視線。馬超叫兩個同伙負責就地看管小學生,自己則流竄到佳木斯異地取錢,同時他用兩部手提電話對接在一起進行『三方』通話,造成他人在雙鴨山市集賢縣當地的假象。
『喂喂……』當馬超喜洋洋地給兩個同伙打電話聯絡,准備繼續發號施令時,對方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徐世光、李靜全在雙鴨山落網。
『別動,警察!』正當馬超百般焦急之際,佳木斯警方出現了。3名綁匪就此全部落網。
在看守所,記者和3名犯罪嫌疑人進行了深入交談,試圖了解他們的動機和心理。
記者:綁票案件嚴重危及人質的生命安全,你們為什麼還明知故犯?
馬超:我一直以為,自個已經學到一手犯罪手段和反偵查經驗,足以應付各種犯罪現場,心存僥幸心理。但是現在回頭看,完全錯了,警察的偵查手段太先進了。只要我一取錢,一插卡,立刻就被警察鎖定。再多的犯罪伎倆,在高科技面前都不堪一擊。
記者:既然心裡慌,為什麼還接著乾第二起綁票?
馬超:我們沒有經濟來源,沒有家庭,沒有父母,也沒有技術,受到外界一點誘惑,很容易走上歧路,重新犯罪。畢竟我們都有前科,受到過公安機關嚴厲打擊,知道警察的厲害,所以在第一起綁票作案後,一直膽突突的,坐臥不安,聽見警車響,心裡就慌。我奉勸那些想和我們一樣的人,一定要靠自食其力生活。犯罪這種東西不長遠,逞能一時不能逞能一輩子。我今後的生活只能在監獄裡度過了。
記者:你考慮過沒有,男孩發生凍死或者窒息,更夫被酒精麻醉致死的後果?
馬超:這是臨時犯意,我們沒帶麻醉藥品,所以決定用酒精麻醉更夫。那個男孩兒也不可能有生命危險,必須讓他呼吸,傷害人質身體對我們沒有一點益處。我還扔給更夫50元錢吶,算是人身補償。
記者:50元錢能補償更夫什麼?為什麼不回頭?
馬超:就灌一瓶白酒,也不想置更夫於死地,起碼心裡過得去。你怎麼回頭啊?你已經做完案子了,怎麼回到以前,沒有以前了。始終就有這種感覺,被警方盯上了。當時打電話勒索贖金時,感覺人家報案了,感覺到人家不能給錢了,在那呆著磨嘴皮子啊,不如立刻收手,趕緊逃跑。
『我對刑法沒有研究,倒看過法律書。』采訪即將結束,看守民警准備將馬超押回監捨,他猛然轉身對記者喊道:你們中間有懂法的嗎?告訴我能判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