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龍江新聞網訊 2008年,勃利縣13歲少年小浩被檢查出感染了艾滋病。在哈市治療期間,小浩巧遇兩名同樣來自勃利縣感染了艾滋病的老鄉,並意外地獲悉了一個驚人的巧合:他們三人都於1997年在勃利縣人民醫院輸過血——
18日,一個陽光充裕的上午,勃利縣13歲的少年小浩靜靜地躺在床上,將瘦弱的身體埋進室內昏暗的陰影裡。他病了,這個小小讀書郎已因病離開校園好幾年了,他患的是——艾滋病,而且已經是晚期。
發病
11歲時確診
艾滋病晚期
小浩一家的夢魘是從2003年開始降臨的。2003年,小浩的母親小娟因意外事故身亡;2006年,小浩經常出現扁桃體發炎、咳嗽的癥狀,總感覺頭昏腦脹。家人領他到醫院檢查治療,但沒有效果。
小浩的奶奶於蘭清晰地記得,那是2007年3月21日。『臨上學前,小浩就嚷嚷嗓子疼。我一看,扁桃體又腫了。由於經常這樣,也沒太在意。下午,小浩的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小浩。當時小浩渾身都是暗紫色的點子,眼珠都紅了,臉也變了形,高燒42度。』
當地醫院建議去大醫院檢查,小浩相繼在哈市、佳木斯市等多家醫院就診,診斷的結果也多種多樣:白血病、川崎病等,但治療都沒有效果。
2008年12月4日,小浩到哈醫大一院就診。『經檢測HIV陽性,確診為AIDS(艾滋病)晚期。』於蘭說,當時全家人都被一紙診斷砸蒙了,怎麼也想不明白是咋傳染上的。
巧遇
兩艾滋病老鄉
也在哈市求醫
小浩在哈醫大一院治病期間,於蘭遇到了同在一科室住院的兩名同鄉——40歲的丁梅和66歲的趙田。
5月23日,記者見到丁梅時,她看起來很虛弱。『渾身無力,記憶力減退,經常口腔潰瘍和偏頭痛。』丁梅說,從1997年之後她總是偏頭痛。2005年,患婦科病的她到七臺河一家醫院做手術,術前檢查竟然得出了HIV陽性的結果。『後來愛人和兒子去醫院檢查,所幸都沒有被感染。』
趙田也是艾滋病晚期,已經瘦得皮包骨。『我爸原來160多斤,可壯了,從1997年開始就總鬧毛病,咳嗽、發燒、消瘦,現在也就70多斤。』趙田的兒子說,2005年,父親的眼睛看不清東西,到哈市一家醫院治療,術前檢測出感染了艾滋病。此後父親每年都要住上幾次院。家裡為了給父親看病,已經將房子和地都賣了。
提起家庭,幾個人痛哭失聲。丁梅說,多虧有一個信任她的丈夫,在關鍵的時候不離不棄,疼愛有加,否則她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趙田的兒子對記者說,被確診艾滋病後,他爸想死的心都有。『我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咋能得上這病呢?』
巧合同一家醫院的輸血經歷
通過互相聊起病情,三個病友意外地獲得了一個異常驚人的發現:丁梅曾經於1997年3月10日在勃利縣人民醫院順產,因為子宮沒清理乾淨,接受醫生建議輸了血;趙田1997年4月2日在勃利縣人民醫院做膽結石手術接受了輸血。
『孩子住院後,我從醫生那裡得知艾滋病的潛伏期是2到10年,算一算小浩從1997年出生到2007年發病,正好是10年。』於蘭回憶,1997年3月14日,兒媳婦小娟在家突然發生產前大出血,當時家裡只有於蘭一個人,她慌忙僱車將兒媳婦送到勃利縣人民醫院。經診斷是失血性休克,醫院決定立即輸血,並施行急診剖宮術。
『小娟進手術室前,一個大夫喊我跟她出去買血,我當時建議大夫用我的血,可大夫不讓,說醫院有專門的血源。』於蘭說,當時醫院門口有一群專門賣血的人,被當地人稱為『血鬼』。那個大夫推門出去喊『誰是B型血』,立即就衝過來兩個男的。大夫說『來一個就行』。
於蘭至今仍對那個『血鬼』記憶猶新:個頭不高又黑又瘦,『臉色灰暗,一看就有病,手裡還拎著個啤酒瓶子。當時未進行任何檢測,大夫就從他的身上抽了400CC血,之後輸到我兒媳婦的身體裡。20分鍾後,大夫從手術室抱出一個嬰兒,就是小浩。』
於蘭說,兒媳婦產後身體虛弱,後來又輸了400CC血,住了十幾天院。
三人接受輸血的時間都集中在這二十幾天裡,並且都在同一家醫院,這種巧合讓他們感到非常疑惑。於蘭說,他們這三個家庭都懷疑感染艾滋病與那次在勃利縣人民醫院輸血有著直接的聯系。
災難傾家蕩產精神幾近崩潰
如今小浩的身體非常虛弱,經檢測,免疫力低得不能再低了。伴隨疾病而來的,是一家人精神和物質的雙重苦難。
於蘭沒有工作,小浩患腸梗阻的爸爸也下崗了,一家人全靠小浩爺爺每月700多元的殘疾人補助金維持生活。幾年來小浩前後住了11次醫院,每次最少住上20多天,最多要住好幾個月。『現在小浩的醫藥費已經花了30多萬,還欠了20多萬的飢荒,房子都抵押出去了。』於蘭抹著眼淚說,『全家人經常幾個月都吃不上一次肉,小浩又必須增加營養。有一次我去市場猶豫了半天說稱二兩肉,攤主鄙夷的眼神兒讓我無地自容,好在碰到一個熟人送給了我一斤肉,說啥也不要錢,回家時我哭了一道兒。』
如果說醫藥費尚且能挺住,但是對於精神的折磨卻讓於蘭幾近崩潰。於蘭哽咽著說,知道這個病受歧視,所以將消息瞞得死死的,更不能告訴小浩,騙他說病很快就好。『從2007年那次發病比較厲害後,小浩再也沒去上學。小浩隔幾天就問「奶奶,咋不給我收拾書包呢?我得上學」。我只能強忍著眼淚一次次騙他說還得過一段兒,之後我只能躲到廁所裡放聲大哭。』
未來『奶奶,我還能活幾年?』
事實終究隱瞞不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從大人的對話中以及醫生提供的書籍中,去年年底小浩知道了自己真正的病情。
『有一段時間,小浩不提上學的事了,我們感覺挺奇怪,有一天,小浩顯得特別冷靜,他把我叫到跟前說「奶奶,我還能活多長時間?」當時我嚇壞了,啥也說不出來,摟著孫子抱頭痛哭。』於蘭說,此後小浩經常一個人躺在床上掉淚,而且特別自卑,以前還到外邊溜達,現在不去了,說怕別人知道他的病。於蘭告訴記者,小浩每天都要吃10多種藥,絕對不能停,直到……
『自從小浩得知已經是艾滋病晚期後,經常仰著臉閉著眼唱那首《向蒼天再借五百年》。撕心裂肺地唱,聽了讓人心碎。別說五百年,就是幾年也好啊。』於蘭說,『還有一次我背小浩出去散步。忽然聽到他在背上喃喃地說「媽媽,兒子就要去看你了。」我兩腿一軟,幾乎癱坐在地上,這孩子的命咋就這麼苦啊,他纔13歲啊!』於蘭說到這裡掩面痛哭。
於蘭80多歲的母親也臥病在床,小浩發病後,老太太就對於蘭說:『別給我治了,把錢給小浩用吧,我都80歲了,死就死了吧。』
訴訟
法院將擇日審理
去年8月,於蘭到勃利縣人民醫院復印了病歷,之後找到院方負責人。但是對方以『前任的事情不清楚』為由,建議她走法律程序。去年9月,於蘭向勃利縣法院起訴勃利縣人民醫院,要求賠償各種費用300萬元。去年10月12日,勃利縣法院正式立案,將擇日審理。
記者從一份勃利縣人民醫院去年11月18日向法院遞交的答辯書上看到,該醫院認為:不能排除1997年3月14日在小浩出生之前,他的母親就已經感染了HIV;母乳傳播也是艾滋病的傳染途徑之一;同時不能排除小浩在後天撫養和成長過程中,如接觸了被污染的針具、或與HIV感染者和AIDS患者有過親密接觸,或者通過外傷感染。而且即使因這次輸血所致,責任也在當地防疫站,與醫院無關。
小浩的代理律師——黑龍江孟繁旭律師事務所律師孫鵬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在1998年《義務輸血法》沒有實施之前,全國有很多地方的輸血管理不規范,導致不少人因輸血感染上疾病。媒體也曾報道過,如河南上蔡村等。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因輸血感染疾病的糾紛,在司法界已經達成共識:只要患者能夠提供證據證明在涉案醫院輸血,感染輸血可能導致的疾病,那麼患者的舉證責任就完成了。
丁梅和趙田的兒子告訴記者,他們曾找到勃利縣人民醫院的負責人,對方同樣告知他們走法律程序。目前,他們已向勃利縣法院起訴勃利縣人民醫院,趙田索賠300萬元,丁梅索賠100萬元,正在等待立案。
這病不光彩,丁梅說她知道吸毒和亂性是艾滋病的主要的傳播途徑,患病後最大的壓力莫過於周圍人的歧視。出門總躲人,人多的地方都不敢去。『如果上街有人多看我一眼,我都會心裡打鼓:難道看出我是艾滋病人了?』
丁梅靠在床頭疲憊地說:『其實我知道,艾滋病給我和家人帶來的劫難是100萬甚至再多的錢都無法彌補的,尤其是我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更是無法用錢挽留。可是,為了我可愛的孩子和愛我的丈夫,我必須要把這場官司打下去,希望法律能還我以清白,洗刷掉這個病給我和親人帶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恥辱。我不能給他們留下什麼,只能寄托於勝訴後能讓這個筋疲力盡、一貧如洗的家能夠支橕下去……』
(文中當事人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