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鑫父親耿某—— 『孩子是我壓力釋放的犧牲品』
生活報6月9日訊 6月8日,記者來到哈爾濱市道裡區看守所。距離小鑫死亡已經十餘天,耿某對小鑫的死尚不知情。
現在的耿某,只要一提起打兒子的事情,就會這樣說:『我親生的,我也不忍心啊!』可把孩子打得這麼慘的理由竟是孩子不聽話,這個答案讓所有聽聞的人難以接受。在看守所,耿某更是被其他在押嫌疑人所不齒,『這哪是父親,純粹是畜生,虎毒還不食子呢!』
1家裡曾經的輝煌與敗落
耿某年輕的記憶裡,經歷了家庭的輝煌與敗落,迫於生計,17歲就外出到哈市打工。
『我們家當初條件非常不錯。』耿某說。
耿某所在的村子是綏化市蘭西縣後蔡家屯。按照耿某的說法,在他出生時,爺爺是做買賣的,家裡當時的條件非常好,不要說在整個村子,就是全鄉也非常有名。一個明顯的事例是:在他大一點的時候,爺爺告訴他,到哪兒別人問不要說自己姓耿,要隨姥姥家姓,怕遭到別人綁架。耿某在十幾歲的時候曾替爺爺跑腿兒,給辦事的人送過兩萬元的禮。
耿某和弟弟二人的童年以及大部分的少年時光是在無懮無慮的幸福中度過的,但這種好日子很快隨著耿某父母的生病徹底改變了。耿某的父親從21歲起就有病,每年花費幾萬元。耿某23歲時,45歲的父親去世。『父親躺在棺材裡,爺爺對我說,如果治病的錢用100元摞起來,比你爸都高。』
父親沒去世前,家道已經呈敗落之相,耿某再也無心念書,17歲那年離開家鄉來到哈爾濱打工。在省會城市,耿某混同於其他千萬個進城務工的農民工一樣,很多東西都蕩然無存,包括以前他腦海中殘存的一些輝煌記憶。
耿某當時的念頭只有一個:『掙錢,維持家用,給母親看病。』
2 『我對出人頭地欲望特別強烈』
耿某的入門師傅是親姑父,耿某至今非常感謝他。姑父是木工,很早到哈市打工。耿某做了兩年學徒,之後投到一個做裝修的工長門下。
耿某形容那時的生活條件簡直太糟糕了,『給哪家乾裝修,就住在哪裡,睡地下,隨便找塊木板,春夏秋冬都這樣,吃的是大鍋飯。慶幸自己年輕火力旺,冰涼的地面沒給我帶來什麼後遺癥。』
雖然條件艱苦,但耿某的內心卻有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無比的向往。『我到哈爾濱,就想打出一片天地。俗話說,好漢不掙有數的錢,他能當工長,我也能。不當人下人。』
耿某今年31歲,屬雞。他說曾經看過算命的書,屬雞的人『對出人頭地有著特別強烈的欲望』,他自然不例外。一個算命的說他到32歲事業能一步步邁上成功的臺階。
『我現在也當上工長了,下一步該開個裝飾公司,之前都運作完了,兩個人合股,對方出錢,我出技術和人工,公司的名字都起好了,如果不出事,公司現在都剪彩開張了。』
3 『太難了,什麼事情都得靠自己』
從鄉村到城市,耿某很難用幸運或幸福來形容,白天帶工人拼命乾活趕進度,夜晚拖著疲憊的身體坐公交車回家。
『地下室、平房、樓房我都住過。』耿某說:『我對都市裡外鄉人這個稱呼並不在乎,我不像別的農民工有一種哈爾濱不屬於我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我就要在城市站穩腳跟,成為真正的城裡人。』
但願望和現實往往不成正比,租住著普通樓房,裝修著高檔樓房,這是耿某每天面對的生活軌跡,他期待自己有一天能買上高檔樓房。可目前城市的生存艱難、現實的困境、未來的不確定性,卻是他生活的全部。
事發前一段時間,耿某還說,房子真買不起了,建築面積都一萬元一平米了。
在與耿某的談話中,耿某反復強調壓力。『壓力來自於哪方面呢?』記者問。耿某說,公司的、社會的、同行的、家庭的,幾種壓力每天都在折磨他,『我每天早上一睜眼,就琢磨今天要乾啥。一直到晚上結束,第二天再重新開始。』
『我一個農村孩子來到省會城市打拼,太難了,什麼事情都得靠自己,沒有人脈,沒有資金,想要出人頭地,得要付出超出別人多少倍的艱辛,有時候想起來死的心都有。』
4 『打兒子是為了讓他強大』
談話中,耿某說及前妻的不多,包括離婚的原因,他也以『隱私』為由不願提及。
對於兒子的死亡,耿某並不知情。打孩子的理由他反復說了很多遍,『我是他親生父親,我也不忍心啊!』
耿某並不否認打孩子的舉動,他說從小父母也打過他們兄弟倆,但父母都是相對有文化的人,更多的是一種政治性、上綱上線式的教育,他可能遺傳了一些因素。
『我就是想讓他聽話,好好學習,別做一個撒謊的孩子。』耿某說,算命的曾說他的性格,對別人要求比較嚴,他對孩子也是如此,但出於更多的目的是——恨鐵不成鋼。
耿某說,他的親身經歷說明,強大纔能在社會生存,『現在的社會多殘酷啊,如果自己不強大,就會成為人下人。』他教育孩子就是為了讓孩子以後能在社會上立足。在耿某看來,父輩那一代曾經的輝煌已是過眼煙雲,到他這一代如果不崛起就完了,而他更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我吃苦受累打出一片天,就是讓他去守。如果不堅強,肯定守不住。』
耿某說,他一個農村孩子,目睹了家道敗落和別人的冷眼,巨大的反差讓他立誓——風風光光回到老家,他完不成的,要讓兒子來完成。
5 『孩子是我壓力釋放的犧牲品』
『我也不想打孩子。』采訪中,耿某反復強調,『我兒子的智商非常高,已經超出這個年齡段。淘氣、撒謊,如果這時候不教育,等到大了,就不好管了。我不想動他一根手指頭,就是氣的,有時氣得心髒都哆嗦。』
『每當感到身體疲憊或遭受什麼挫折內心不舒服而無處發泄時,孩子的不聽話就讓我特別生氣,孩子是我壓力釋放的犧牲品。』耿某低頭沈思了一會兒說。
耿某說,不過每次打完孩子之後,他都特別後悔,抱著孩子痛哭,『孩子,爸爸也不忍心打你呀,可你太讓爸爸失望了。』
『別看我打孩子,但我對孩子的吃穿用上特別好。』耿某說,他給小鑫買的衣服和鞋子都很貴,包括吃的,就是讓他和城裡的孩子一樣。『我曾經許諾讓兒子上最好的小學,住上高層,包括他考不上大學,我都設計好了,花錢給他辦一個好工作。』
事發前幾天,耿某領小鑫在街上溜達,看到跑的小轎車,小鑫很羡慕,說幼兒園有的小朋友家長開車來接,讓父親也買一輛。耿某的答復是:『買,以後爸爸肯定買。』幾天後,小鑫住進了醫院……
小軒父親—— 『我的孩子一定要比我強』
6月1日,生活報刊發了《8歲小軒傷痕累累逃進哈站》的報道,反響強烈。那麼,小軒現在的情況怎樣?他父親打他的深層次原因又是什麼?8日,記者連線小軒父親,聽他吐露教育孩子的心聲。
1『打孩子是為孩子好』
『孩子將來一定要超過我。』小軒的父親認真地說,『我常常跟孩子說,我不能讓你也像我一樣十五六歲就出去打工,你現在的付出都是為了將來的幸福,我打你是為了你好。』從言談中,記者可以感覺到小軒父親非常關心孩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孩子將來能有出息。
『我滿足孩子一切要求,吃的穿的,小軒沒有受過一點委屈。別的孩子向家長要錢買吃的,小軒從來不需要,因為我提前就給他准備齊了。他學習用的東西是必須買的,即使家裡吃不上、穿不上,但是孩子上學的錢絕對不能不花。』小軒父親說,他這輩子租房住,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能住上高樓大廈。家長為孩子提供了良好的生活學習條件,孩子在學習上也應該努力。
2月收入2000多租房就要700
小軒父親現在在哈市一家私企打工,月收入2000餘元,可是租房就要花去700元,再加上供孩子上學,生活壓力不小。小軒父親說,他的老家在亞布力,家裡兄弟3人,他是最小的。他性格倔強,很小的時候就外出打工,之後就再沒向家裡要過錢。他現在的願望是,在照顧好孩子的同時,還能給老家郵點錢回去,向父母盡點孝心。
小軒父親說,剛到哈爾濱的時候,收入還沒有現在這麼高,那時經常是身無分文。他記憶最深的是有一年春節,他和幾個工友沒錢回家,是吃面條拌鹽面過的年。『再難我也沒向別人借過錢,再苦我也是一個人挺過來的。』
小軒父親表示,現在家裡經濟狀況有所好轉,但是還是會有捉襟見肘的時候,但他從不讓孩子承擔生活的壓力。『我不會讓孩子承擔生活壓力,掙錢養孩子是我們做父母的責任。既然來到了城市,那麼,我的孩子就應該像別的城市孩子一樣享受到家庭的呵護。我不是大款,不可能給孩子提供特別豪華的物質條件,但是我能給他最起碼的物質保障。』
3不能容忍孩子學習不認真
談到小軒因為挨打離家出走這件事,小軒父親說:『我不是因為其他的事情牽怒小軒,是他學習太不認真。』
據悉,一張小紙條是小軒挨打的導火索。小軒平時在學校的時候,老師每天都留家庭作業,回到家後,父親還要給他再額外布置一些作業。當天晚上,小軒父親考小軒英語,小軒為了應付考試,就做了一張小紙條攥在手裡,引發了後來的家暴事件。『此前,小軒已經兩次作弊,這是第三次,太氣人了。我從來沒因為別的事情打過孩子,但是在學習上,特別是作弊,我不能容忍!』小軒父親說。
小軒父親告訴記者,他打完孩子後也很後悔。經過這件事,父子關系拉近了,小軒也變得特別懂事,前幾天主動要求考試,但他給孩子放了假。
『我小時候,父母也打我,可是很少是因為學習。我打小軒,同時也給他講道理,並且大多是因為學習的事情纔打他。我給小軒的壓力可能是大了一些,但這是很必要的,以前,我是在農村生活,現在,孩子是在城市生活,城市的壓力多大啊,希望小軒長大後能理解我的苦心。』小軒父親說。
4望子成龍心切導致發生家暴
『為應付家長考試而作弊,這樣的事很少見,由此可以看出小軒父親對孩子的期望很高,要求也非常嚴格。』對於小軒遭遇家暴一事,哈爾濱潔淨小學三年二班的張壯老師說,外來務工者對待孩子的態度往往會因生活的壓力出現偏差,並且經常呈現出兩極分化的趨勢:一種是忙於生計沒有時間管孩子,對孩子聽之任之,另一種是對孩子的期許甚高,把家庭未來的希望全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孩子將來能有出息,補償自己今生的不如意。而這些家長大多本身素質不高,並且始終遵循著『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傳統觀念教育孩子,導致出現了影響孩子身心健康的家暴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