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5月6日訊 一本充滿故事的好書,你願意坐下來讀它。那麼,一個充滿故事的人呢?你是否同樣願意閱讀他?以何種方式去閱讀他?
“真人圖書館”裡出借的不是紙書,而是一個活人。讀者在這裡借到的每本“書”都會說話,且有問必答;“書”們並非名人或明星,他們來自各行各業,有各種各樣奇怪的經歷和想法,讀者可以在規定時間內免費借閱,也可以“續借”——4月22日,“真人圖書館”以廣州為起點,在中國開始了它的“顛覆之旅”。
昨天,哈爾濱首個“真人圖書館”在一家名為“亓兵畫廊·咖啡”的地方正式開放。究竟是顛覆傳統閱讀模式,
還是借用“閱讀”概念建立新型社交方式,並不重要。
這個新型“圖書館”相信,“閱讀”最高境界,是“書”與“讀者”用心與靈魂彼此交換。它也試圖讓每個人相信,
自己也是一本好書。
“真人圖書館”在哈爾濱起步,盡管有些小眾,但組織者依然堅信,它將慢慢擊破人們對閱讀形式、內容和圈子的種種苛求。閱讀本應如此:靈魂自由。
金黃色若明若暗的燈光下,蜷在柔軟沙發的一角,捧一杯溫暖的意式咖啡順手牽本雜志翻來翻去,置身在充滿濃情色彩的畫作與古老擺設中,合上雙眼,忘記時光流轉。
“亓兵畫廊·咖啡”偌大的地所,分闢成兩層,沙發擺放不少,彼此之間卻由“靴子種花”這種奇特小陳設巧妙相隔開,保持著咖啡桌與桌之間的相近與相距。雪白的波斯貓翹起尾巴,常常在飼有金魚的落地缸邊急得轉一陣子,然後趴在隨便什麼人身邊酣然大睡,待有人起身離開時,顛顛兒跑到門口負責送行……咖啡的香氣,曼妙慵懶的音樂,種種不經意間的精心,古朴與時尚的幽然氣味,會吸引你記住這個地方,惦念著很快再來。如此說來,“真人圖書館”從哈爾濱的起步落於這裡,相比其他城市,更像是在最恰確的時間和地點,接了咖啡與藝術的地氣。
這裡的主人亓兵是位藝術家。3月,“荒島圖書館”在豆瓣網發起“真人圖書館”的倡導活動,亓兵便主動提出,將“亓兵畫廊·咖啡”作為“真人圖書館”在哈爾濱的站點。消息迅速在大話哈爾濱等各大哈爾濱論壇網上擴散。4月22日,在這個“咖啡語書”的絕妙場地,組織者張婷婷全程操作了這場“開館儀式”,20餘名讀者和“真人書”彼此見了面,開始了他們對“彼此閱讀”的約定。
簡單說,“真人圖書館”是一種閱讀交流的概念。與傳統圖書館類似的是,這裡也借“書”,只不過這些“書”是活生生的真人,讀者可以根據需要借閱不同的“圖書”,與“真人書”進行交流對話。這種新形式最早源於北歐,2000年1月,在丹麥哥本哈根,5位年輕人在音樂節上現場出借75名“真人書”與觀眾互動,包括脫衣舞女郎、警察、女權主義者等,其宗旨就是鼓勵雙向交流,打破陌生人之間的隔閡,增加溝通和了解。
此後數年,這種“真人圖書館”在全世界廣泛傳播,並在近幾年進入我國,已經依托於大學、書店、圖書館等平臺,相繼出現在廣州、北京、上海、成都等地。而與國外把社會弱勢和邊緣群體作為真人書不同,在中國,“真人書”的構成更加多元,普通人的一段經歷或者生活方式都可以成為交流內容。通過網絡征集、朋友推薦等方式,“真人圖書館”搜集各類“圖書”後,再根據讀者預約情況免費“外借”,有些“熱門書”還會同時被多人借閱。
在准備第一場“借書”活動前的這段時光裡,張婷婷依然每天安靜地坐在咖啡館,為客人煮一杯咖啡,或是在網上密切關注網友對活動的關注動向。“我們讀一本普通的紙書,只是被動地由書來做介紹,它不會知道我們想要看什麼,看到哪裡會有怎樣的興趣點。‘真人書’可以。你可以對你最關注的地方深入發問,讓閱讀和理解更有針對性,更深刻,也更自由。”她與亓兵都格外堅信,閱讀將從這裡改變。
在“真人書”趙天華身上,有著關於旅行攝影的許多傳奇印記。只不過。在她曼妙安靜的文字背後,是一張爽朗、利落的,東北女性的臉。讀者們都看過她的博客,然後,他們慕名而來,感受趙天華的“人文分裂”。
昨天上午10時,哈爾濱“真人圖書館”第一次“借書”。圍坐在“真人書”身邊的讀者幾乎都是“80後”,既有大學生,也有白領和教師。她們身上普遍有著這樣幾個標簽:攝影愛好者、善談、樂觀、文青。
這本“真人書”本名叫趙天華,是張婷婷借著自己和幾個朋友的小“私心”,借“真人圖書館”這樣一個機會搜集而來的第一本“書”。趙天華以“冰城馨子”聞名網絡,她拍攝的旅行攝影作品細膩、安靜而深刻,後任阿邦網“黑龍江旅游”頻道主編。與她的作品和文字所呈現出的時尚與溫暖感所完全不同的是,這位52歲女性的真實生活單純且單一:不逛街,極少跟朋友吃飯、看電影,大部分時間不是在拍攝的旅途中,就是在後期大量的圖片與文字整理和創作過程中。
7年間,從卡片機到專業單反相機,趙天華帶著她的第三只眼睛,走遍旅途中的每片美麗的角落,從不用架子,也不喜太多技巧與架構,身上除了相機,只帶一本能夠調節她旅途心情的書。不為攝影,不為旅行,而是為了生活,為了心情。每到—個地方,她都要拍日出與日落。一個女性,永遠頭也不回地奮力爬上最高點。在她眼中,“所有瞬間的幸運都來自等待與奔跑”。她的腳步像流水一樣,匆匆卻順意地融入每一個對她來說陌生的城市,有限的拍攝行程裡,她永遠抓得住比別人更深刻的肌理。她的作品被發表無數,而她堅信,在她的鏡頭裡,所有闖進的事物,都是好的。
3個小時,不知疲倦,忘記所有煩惱,忘記時間,忘記周遭一切。趙天華將她的7年旅途,在這個充滿咖啡與花草茶混合香氣的空間裡,鋪展開來,也興奮,也幸福,也恬淡。她帶著典型東北女人的爽氣、犀利與寬容,跟她博客中的文字亦同亦異,甚至有些“人文分裂”。她沒有出過書,不喜出名,也不喜張揚。她將所有腳印留在內心裡,又在這樣一個機緣裡,分享給她的讀者們,有問必答,不厭其煩。對她的讀者來說,這樣的交流,遠比那些推介旅游線路的單薄文字,以及傳授攝影技巧的書籍,更加深刻,也更加動人。
原本,昨天,趙天華是想以記者身份,用她的鏡頭記錄“真人圖書館”這樣一場特殊活動的。現在,她作為哈爾濱第一本“真人書”,用3個小時,使她的讀者們完成了同一本“書”的借閱。未了,這本“書”對本刊記者很感慨:“人與文字,其實是一種生命的補充。我與讀者,也希望成為這樣一種補充。這種多維度的交流,在大家的多元思維衝擊下,我的腦子裡也產生了很多新思想,這對我的生活和未來的丁作很有啟發。”
“文青不一定上‘豆瓣’,但上‘豆瓣’的一定是文青。”張婷婷堅信,每個走進畫廊咖啡館聆聽故事的“文青”們,都是有故事的人。他們是讀者,也一定是本好“書”。
女孩兒Ray是最後一個“闖”進“借閱”現場的讀者。和其他讀者不同,比起與趙天華熱情分享旅行和攝影心情,Ray很容易臉紅,不大愛說話,更願意坐在一旁,做一個聆聽者和觀察者。後來,讀者們的問題問得差不多了,Kay纔小心翼翼問一句:“趙老師,我能不能也為您拍一張照片?”
Ray是某高校的一名美學博士。她從包裡拿出一個略散發出特殊味道的深棕色扁型盒子,從裡面小心抽拉出一層層黑色薄板,再合上。她將這個神秘小盒子的故事娓娓道來:“這個是濕板照片,是用銀來成像的,這種技術比膠片要早很多。我們把它與一個老式相機相連,拍出一張沒有底片的、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張的照片。慈禧太後的照片就是用這種技術拍出來的,就是那種黑白的,看起來非常古老的......我現在使用的相機,有80歲了,全國能拍出這種濕板照片的人只有20幾個吧……我希望能為趙老師您拍一張這樣的照片,我們一直在尋找哈爾濱有故事的、特別的人,作為我們的模特......”
神秘小盒子的故事,一時間令現場讀者及趙天華連連驚嘆。只有在講起這段故事時,那個原本害羞、躲在一角靜靜聽故事的讀者Ray,纔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一本閃閃發光的“書”。
“每個人都是一本書”。這是亓兵將“真人圖書館”親手移栽於畫廊咖啡館的一個終極思想。
他希望在這裡聚集越來越多有特殊經歷、故事的人,以故事交換故事,以靈魂交換靈魂。
荒島圖書館已經發起過4場真人圖書活動,報名人數超過500人。盡管一些城市的業內人士也對“真人圖書館”規模化後的運營問題有所擔懮,亓兵對“圖書館”卻依然堅定:不以營利為目的,將在畫廊咖啡館裡,將“真人圖書館”做大,從小眾做起,改變閱讀習慣,改變交流習慣,尊重彼此,尊重靈魂。
亦是讀者亦是“書”。所有起身即將離開的“真人圖書館”的人,臉上寫滿了戀戀不捨。“書”和“讀者們”彼此之間交換了聯系方式,相約網上見,也約定下次再見。
趙天華尤其細心地記下了Ray的博客。那上面,翻拍了很多張“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濕板照片。在一張中央大街老房子的照片裡,一位老人穿著黑呢子大衣,對著鏡頭幸福微笑。Ray說,那是偶然闖進她鏡頭中的一位老居民,在這條百年老街中生活了50年。她問老人:”您為什麼還穿著這件老式大衣?”老人說:“這是我最體面的一件衣服,我得配得上這條老街。”走進老人的老屋,Ray問:“這是您個人的房產嗎?”老人環顧四周,笑了笑說:“都住了50年,是不是我的,已經不重要……”
那些闖進我們生命中的人與事,終凝固成記憶,雕刻在靈魂深處。對Ray來說,趙天華的靈魂深處有她需要的那本書;對趙天華來說,Ray當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