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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餘名農民工從黑龍江被運到盤錦打工 其間遭遇非人待遇
2005-03-16 07:34:57 來源:華商網-華商晨報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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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民工在這個黑黑的屋子裡度過了一段日子,如今不
20多民工在這個黑黑的屋子裡度過了一段日子 如今不知去向。
農民工被帶走,屋裡的牆上留下了一首打油詩
農民工被帶走 屋裡的牆上留下了一首打油詩:『尋找財源跑斷腸 身不由己去葦塘 一日三參(餐)如惡狼……
回想起遭到的非人折磨,王明國流下了眼淚。
回想起遭到的非人折磨 王明國流下了眼淚。

  頂著月亮起床乾活,披著星星歸來睡覺。

  乾慢了,肯定會挨打——煽耳光、用腳踹、鎬把打屁股,這是慣用的辦法。更嚴重的,三九天裡,在戶外,包工頭扒光工人的衣服,往身上澆涼水。

  更令人發指的是,抓來虱子,放到工人的生殖器裡,或者放到嘴裡生吃掉……

  這就是一個現代社會裡『包身工』的遭遇。

  當這位『包身工』逃出受虐的『集中營』之後,他選擇了用法律來維護自己的權益。然而,當記者和警方一同趕到事發現場,解救另外20多人的時候,『集中營』卻人去樓空。

  這是一段難以回望的經歷。

  當事人在向我們講述的時候,數次落淚,而記者感受到的除了震撼還有憤怒。

  遭受虐待不給工錢不讓回家

  王明國,54歲,家住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富裕縣紹文鄉沿江村。那裡是一個並不富裕的村子。王明國家的日子過得很緊,為了多掙點錢,他准備到城裡找份工作。

  2004年7月7日,王明國憑著一身老力氣,在齊齊哈爾一個建築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力工活,每月750元工資。可是,進入工地以後,他發現工地上的生活和工作,並不是想像當中的那樣美好,每天除了沒日沒夜地乾活以外,還要遭受毒打和虐待。

  累並不是王明國最害怕的,最令他害怕的是包工頭對工人的折磨。他說,他親眼所見,一個工人被工頭扒光衣服以後,抓來虱子,然後,放進工人的生殖器裡……把那名工人折磨得『哇哇』直叫,可是,工頭們卻在一旁『哈哈』大笑。

  連續4個月過去了,王明國他們一分錢工資也沒拿到手,他想不乾了,想回家離開那個令人發指的工地。可是,為時已晚,他已經完全被人控制起來,每天出入工地都有人看管。此時,他纔知自己已成為了一個遭人虐待、失去自由的『包身工』。

  到盤錦割葦子乾得慢扇耳光

  11月21日夜裡,剛想睡覺的工人們,突然被工頭項羽和其手下戴洪生、劉建華叫醒。隨後,被拉到火車站,上了火車,直到第二天快放亮的時候,車在錦州站停下了。所有的人被趕上了一個大客車裡,被拉到一個茫無邊際的葦田裡。

  面對浩瀚如海的葦田,30多名工人並不清楚自己到了哪裡。後來,工頭告訴他們:『這裡是遼寧盤錦,我們到這割葦子,工資與在建築工地裡的一樣,快乾活吧!』沒來得及休息,工頭給每個人發了一臺收割機。

  雖然大家都來自農村,割過莊稼,可是,沒有人割過蘆葦,大家根本不會使用這種機器。慢慢地大家學會了收割,可是,誰若是乾得不好,或者乾得慢,便會遭來一頓毒打。

  有一次,因為乾活乾得慢,王明國被工頭要求扇耳光。在扇耳光之前,工頭竟然讓他腮幫子鼓起來,然後,再扇。一巴掌下去,可以聽到一個響,只有這樣,工頭纔會覺得舒服,過癮。

  得罪工頭冬天扒光衣服澆涼水

  工頭罰工人也是想盡了怪招。誰若是白天乾活乾得慢,晚上,工頭會讓工人撅起屁股,然後,在兩個盛滿水的水桶中間拴根繩,之後,掛在工人的脖子上。時間長了,工人就癱在地上。這時,工頭就像踢畜生一樣,踹上幾腳。

  一天下午3點多鍾,一個姓閆的老頭,不知是因為什麼事情得罪了工頭項羽,在葦場裡,項羽扒光了老人的衣服,然後,把冰涼刺骨的涼水從頭澆到腳,凍得老人直打噴嚏!盡管老人苦苦哀求其饒了他,可是,項羽卻拿起竹棍使勁向他身上抽,抽得全身都是紅紅的檁子,打得老人『媽呀,媽呀』地直叫……

  非人的折磨讓工人們難以承受,不久,有七八個人先後逃跑了。此時,工頭怒火衝天,對工人們看管得更緊,加大了勞動強度。天沒亮,就把工人叫起來割葦子,中午也不讓休息,只是簡單地吃點饅頭然後繼續乾活,直到晚上星星出了纔可以停工。誰要是偷懶或者是提前走,那麼誰的屁股就會挨鎬把。

  悲慘的一幕幕,每天都在重復地上演,每天都會聽到痛苦的呻吟……

  電話求救『快讓兒子來接我』

  時間長了,王明國學精了,工頭讓乾什麼就乾什麼,非常順從聽話。盡管如此,他依然沒有逃掉挨打的噩運。

  今年正月初二的晚上,工頭讓王明國到葦場工人家屬開的小賣店買兩袋酒,王明國多買了一袋,這惹惱了項羽,他脫下皮鞋,舉起來便向王明國的腦袋砸了過去。瞬間,鮮血直流,王明國沒敢吱聲,捂著腦袋,趴到被窩裡,悄悄地流淚。這時,他想起了兒子,想起了老伴,想起了溫暖的家……

  工人們在痛苦中苦苦地煎熬,王明國將自己每天的工作和遭受的折磨記錄下來。一旦有機會,將托人給家人捎個信兒。

  今年2月末,割完葦子後,項羽又將全體工人拉到盤錦市東郭葦場小流子溝垛場,讓工人往小火車上裝葦子。

  3月4日,機會終於來了。那天,工頭項羽讓王明國去做飯,突然,他發現炕上有一部手機,於是,他拿起來就給外甥打了一個電話。『我在盤錦東郭葦場割葦子呢,你快讓我兒子來接我……』話音還沒落,一個男子從他的身後走過來,一下子就把電話搶了過去,然後掛斷了。

  兒子報警魔窟救父

  王明國的外甥接到電話,立即將此事告訴了王明國的兒子王作林。3月11日,王作林趕到盤錦,撥通了父親當天用的手機,他以買葦子為由,打聽到對方所處的位置是東郭葦場小流子溝垛場。

  隨後,王作林和著便裝的東郭派出所馬榮軍所長,開著一輛地方牌照的車找到手機持有人吳艷山。可是,吳艷山卻一口咬定,並不認識什麼黑龍江人。後來,旁邊有人插言:『你們到那邊下屋看看,可能在那邊。』轉身,王作林來到下屋,一掀門簾,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爸,你咋變成了這樣。』看著爸爸黑黑的臉龐,王作林心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兒啊,你可來了,我都急死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王明國哭了。

  逃離魔窟之後,兒子領著父親到飯店,飽吃了一頓飯,又帶父親洗了澡……

  心有不甘他們應付出代價

  王明國向記者講述這一幕幕不幸遭遇的時候,也流露出一絲慶幸。他說:『我真以為這輩子都逃不掉了,沒承想還能活著看見兒子。』

  王作林則告訴記者:『爸爸失蹤以後,全家人都以為爸爸在外邊出現了意外,可能這輩子也見不到人了,春節的時候,媽媽哭得像個淚人,全家人四處打聽,始終沒有消息。可給家人急壞了……』

  如今父親被折磨得老了許多,王作林始終覺得這口氣沒有出來。他說,這幫人如此殘忍,在現代社會的今天,竟這般的囂張,他們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王明國額頭有一個當時被打的傷疤,他說將用法律的武器來維護自己,向他們索賠。

  3月14日,王作林向本報反映此事,希望通過本報,將這個虐工的『集中營』曝光於天下。以此,希望有關部門及時查處。

  營救:『虐工集中營』人去樓空

  王明國的不幸遭遇,催人淚下。可是,更值得人關注的卻是,仍然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二十七八名工人的命運。

  昨日,本報派出數名記者趕赴盤錦。警方聽取記者講述之後,盤錦市公安局副局長李繼先下達指令,要求盤山縣警方立即趕赴現場,查處此事。

  警方趕到時人已經走了

  上午10時左右,盤山縣公安局副局長晏振元、楊順富帶領30多名警察,持微衝槍支,與本報記者直搗小流子溝垛場。

  然而,當記者進入垛場以後,發現這裡早已人去樓空。現場一位姓彭的垛場組長說,14日晚上8點多鍾,黑龍江農民工連夜走了,是被一輛白色面包車拉走的。

  果不其然,記者踏進一個狹小陰暗房屋,一腳下去,灰塵四起。屋子的兩側是火炕。炕上一片狼藉,破舊的衣服,被子零亂地堆在炕上,散發出一股異味。有的窗子是用塑料布遮擋,過道的走廊裡,還放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

  最惹眼的是,在一面牆上,記者看到一首打油詩:『尋找財源跑斷腸,身不由己去葦塘,一日三參(餐)如惡狼,晚上體(休)息似綿羊,恨天恨海恨天長……』讀罷,讓人心酸,可想而知,『包身工』是生活在什麼樣的境地之中。

  當地人只知他們是被僱來的

  在工棚外,一位老人主動上前向記者詢問:『你們是不是為那些黑龍江的工人來的?』

  『你怎麼知道?』

  『看你們這麼多人,就已經猜到了。』

  『他們有什麼事嗎?』

  『那就不知道了,總之跟我們不一樣。他們沒有我們自由!』這位老人閃爍其詞,但足以證明,黑龍江的工人們在這裡工作受到限制。他說:『我們是當地人,屬於金城紙廠的正式工人,他們是外地的,別人僱來的。』

  在現場,警方找到該垛場組長喬孝良,並對其進行了詢問。喬孝良說,『大約在20多天之前,這伙人來到這裡裝葦子,平時,他們從來不與我們接觸。3月14晚上8點多鍾,不知為啥就都走了,工錢也沒要,行李也沒拿。』

  警方分析,這伙人肯定是存在問題,否則,工頭不能倉皇地將工人轉移。對此,盤山縣公安局副局長晏振元說:『這更證明了王明國所述的真實性。』

  目前,警方正在對此案進行深入調查。

  調查:虐工事件暴露用工混亂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王明國和工友是包工頭項羽僱來的,項羽是小流子溝垛場喬孝良僱來的,而喬孝良自稱是歸金城造紙股份有限公局管理。

  按這一情況,負責往小火車上裝蘆葦的王明國和工友們應該與金城造紙股份有限公司簽定詳細的用工登記和勞動合同。

  不過金城造紙股份有限公司原料處劉哲處長否認了這一說法。他說,對於下面的裝卸工來說,該公司實行的是計件工資體制。也就是說,公司對外喊出價碼,裝一噸葦子4.1元錢,誰能裝,誰都可以裝。當地老百姓可以乾,外來的農民工也可以乾。因此,根本沒有詳細的登記,更談不上勞動合同了。

  對於小流子溝垛場發生的事情,劉哲說,他根本不清楚。該公司派入該垛場的負責人是徐鵬、孟偉東、符時旭三人,沒有叫喬孝良的這個人。這點與記者和警方了解的情況有出入。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律師告訴記者,目前在一些偏遠地區,尤其是在農村地區,用工很隨便,造成不少嚴重後果,一些工人的利益被無情剝奪。與此同時,勞動管理部門對要其進行處罰,也沒有相應的依據。

責任編輯:岳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