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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與同伴的合影。(左二為呂萍) |
東北網4月2日訊 『只有4歲的小弟弟用盡力氣抬起眼皮看了爹、娘還有我一眼,又合上了眼……看著那個女人用破草席子把弟弟卷走,爹低著頭一聲不吭,娘使勁摟著我,豆大的淚珠子落在我的臉上。我死命地掙著,想把弟弟搶回來,他還沒咽氣兒啊……』
『餓』跑五個兒子
呂萍的父親呂廣寬1906年出生在河北省玉田縣石臼窩鎮的一家窮苦農戶。這石臼窩鎮離唐山不遠,聽說鎮子裡還有條跑糧船的運河,依水而生的小鎮雖然因水變得靈秀,但也因此飽受澇災的侵擾。十年九澇,地裡幾乎看不見收成。呂萍告訴記者,『父親當年吃的是「糨粑粥」,就是高粱面熬成的稀粥,就是這「糨粑粥」也不能管夠喝,高粱面餅子乾脆就更甭想了。』
呂廣寬一共是哥兒6個,母親身體不好,整個家就靠父親一個人種地養活著,6個小子能把爹的身子骨活活給『吃』垮。就這樣,呂廣寬的大哥很早就跟著鄉親闖關東去了,二哥因為挨不了餓,也闖了關東。排行老三的呂廣寬在爹的勸說下,也跟著闖關東回來探家的老鄉踏上了闖關路。
呂萍說,爺爺當年就將小兒子留在了身邊,其他5個兒子都先後闖關東去了。
一路『藏』到關東
1918年,13歲的呂廣寬跟著闖關東的鄉親坐船順著運糧河到了唐山。在唐山搭上了開往天津的火車,一直憋在農村沒見過啥大世面的呂廣寬聽說要坐火車,高興極了。可他哪裡知道,坐火車是要花錢買票的,窮鄉親哪有錢給他買票。鄉親讓呂廣寬趴在坐椅底下,再把包袱堵在外面,到了天津又換上了去哈爾濱的火車。就這樣,一路向北的呂廣寬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少天的火車,總算是『藏』到了哈爾濱。
到了哈爾濱後,呂廣寬在傅家甸的一家理發館當上了學徒,倒尿盆、洗衣服、看孩子、做飯……還是個孩子的呂廣寬扛起了店裡所有的髒活、累活。呂萍告訴記者,父親說當年做學徒的必須得勤快,有時候還得藏掃帚,有的小學徒頭天晚上睡覺前把掃帚藏起來,第二天早上自己拿出來掃地,為的是在師傅、老板面前顯示自己比別的學徒勤快。當學徒經常吃不飽,呂廣寬半夜爬起來到灶上摳點兒高粱米鍋巴,帶回被窩裡,蒙上被子偷偷吃。
三年的學徒生涯,雖然沒有工錢,但也讓頗有心計又聰明的呂廣寬學到了理發的手藝。結束學徒後,呂廣寬就為當學徒時候認識的商人們乾起了月活兒。所謂月活兒,就是按月給大羅新、義發和這些大商鋪裡的伙計們剃頭、刮臉。呂萍說,乾月活兒比那些走街串巷挑挑子剃頭的強多了,風吹不著,雨淋不到,收入也算穩定。
小弟成了永遠的痛
呂萍記得,弟弟小她兩歲,出生在1937年,小名叫『二狗』。說起這個僅有四年姐弟緣分的小弟弟,一直很平靜的呂萍流淚了:『到了睡午覺的時候,他就在窗臺上把枕頭一個壓一個地摞起來,看著刺眼的陽光被擋得嚴嚴實實的,他這纔爬回炕上,呼呼地睡起來……』爹、娘還有呂萍都十分喜歡這個機靈、聰明的小家伙。
一家人貧困但幸福的日子在1941年被打破了。這一年,爹、弟弟還有呂萍先後得上了血傷寒、痢疾和麻疹。呂萍記得,血從爹的鼻子、嘴往外流個不停,娘只能用盆來接著。日本兵滿大街搜查,看到誰家有病人,不由分說直接拖到車上拉走……
呂萍現在猜測,當時他們染上的病很可能是日軍散布的細菌引起的,而帶走的病人很可能是被用於實驗。
沒有錢治病,爺仨兒就只能硬扛著。爹和呂萍都逃過去了,可只有4歲的『二狗』沒挺住。呂萍回憶,弟弟當時都拉脫肛了,腸子都露了出來。一天晚上,家裡來了個不認識的大娘,爹和她在門外合計了一會兒後,那個女人進屋將弟弟用破草席卷走了。呂萍說:『弟用盡力氣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爹低著頭一聲不吭,娘使勁摟著我,豆大的淚珠子落在我的臉上。我死命地掙著,想把弟弟搶回來,他還沒咽氣兒啊……』
呂萍說,那個女人是專門乾收屍這個活兒的。後來聽說,弟弟被她扔在了江邊的一片亂墳崗子了。
苦難是一種財富
闖關東,有悲、有苦、有酸、有辣,但是說起當年的點點滴滴,73歲的呂老太卻不時露出笑容,讓記者感覺老人很豁達、很樂觀。都說痛苦讓人成熟,使人清醒。從老人的講述中,記者為那些闖關東的祖輩們在承受苦難時表現出的樂觀不勝唏噓。也許正是那些曾經的磨難,纔讓他們更加珍惜現在,笑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