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6月22日訊 孩子明明死在醫院裡,但病歷上卻寫著『未愈』、『自動出院』、『繼續治療』的字樣,而且,徐丙榮還認為,病歷上,對於孩子的癥狀描述過於嚴重,與事實不符……一連串的疑問困擾著這個文化程度不高的農村婦女,面對喪子之痛和巨大的精神壓力,她選擇了堅強,她說,兒子的死因沒有弄清楚之前,她不能倒下!
6月9日,記者來到嫩江縣,就此事展開了深入調查。
兒子死在醫院裡
徐丙榮是嫩江縣科洛鄉科洛村地營子屯農民,今年44歲,愛人安豐述42歲。去年,徐丙榮發現自己懷孕了。2007年12月21日,孩子出生了,是個大胖小子,重8斤2兩,徐丙榮為孩子取名安鑫。安家人的高興可想而知。
今年3月26日,安鑫有些發燒,徐丙榮找來村醫費日軒,費日軒認為孩子是傷風了,給打了0.5毫昇的『安痛定』退燒。『到27號的時候,孩子就退燒了。但有點吐奶,費醫生說是腸胃反應,小孩子都這樣。不是因為嬌慣嗎,我就想抱到大醫院看看。』徐丙榮說。
3月28日7時,徐丙榮一個人抱著孩子上了公共汽車,別人告訴她,縣中醫院兒科主任劉慧偵看得不錯。
『到了醫院找到兒科的劉慧偵,劉主任檢查了一下,說孩子得了化膿性腦膜炎,需要做「腰穿」,我也沒多想,就讓做了。可是做完後,孩子一會兒不如一會兒,哭叫,流眼淚,閉眼睛不願睜開。我趕緊給我愛人打電話,說孩子嚴重了,好像要不行。我愛人還以為我和他開玩笑,後來我急哭了,他纔感到不對勁,打車趕過來。到了下午,醫生開始給孩子搶救,一直搶救到3月29日凌晨1點多,孩子越來越嚴重,醫生和護士搶救一會兒,孩子就能呼吸幾下。到1點40分的時候,孩子死了。』
當夜,徐丙榮找來在縣城居住的同學高興鐵幫忙買了汽油,把孩子和孩子的東西拉到郊外的一處空地火化了。
醫院拖延復印病歷
『如果知道以後會出現這麼多的事情,我當時肯定不會火化孩子。』徐丙榮說,等天亮以後,她找到醫生辦理出院手續,同時想把孩子的病歷復印了。可是,在復印病歷這件事情上,讓她心中生疑。徐丙榮說,當她找到醫生准備復印病歷時,醫生告訴她病歷暫時還不能復印,讓她『後天再來』,等到『後天』徐丙榮去取病歷時,醫生又告訴她,『CT片子傳到哈爾濱請專家會診,還沒有回來』。期間,徐丙榮還讓同村的村民任海權(身份證上名字為任海龍)幫忙到醫院復印病歷,但是也沒能復印到。直到4月8日,徐丙榮纔接到醫生的電話說,CT片子已經回來了,可以來復印病歷。4月10日,徐丙榮和同村的劉秀香、張丹來到嫩江縣中醫院,找到主治醫師侯秀敏。『侯秀敏告訴我,要片子必須先簽字纔能給。她當時捂著那張紙的上半部分不讓我看,還說不簽字不給片子,沒有辦法,我只好在上面簽了字。』然而,簽了字之後,徐丙榮也只拿到了CT片子,沒有拿到病歷。
在多次要求復印病歷未果後,徐丙榮找到了嫩江縣衛生局,在衛生局的過問下,4月22日,徐丙榮拿到了孩子病歷的復印件。
針對徐丙榮的疑問,11日,記者采訪了嫩江縣中醫院的院長吳芳,吳芳表示,他們醫院的病歷需要一周之後纔能復印,而且她並不知道徐丙榮要求復印病歷的事。隨後,吳芳找來兒科主任劉慧偵,劉慧偵否認了徐丙榮要復印病歷的說法,『她沒朝我要過。』聽到此話,徐丙榮情緒很激動,大聲斥責劉慧偵說謊,兩人隨後發生肢體上的衝突。
次日,記者找到劉慧偵核實情況。劉慧偵說,安鑫死亡後,徐丙榮要求她們請省城的專家會診,看看有沒有先天疾病。所以她們把CT片子傳到哈爾濱一家醫院。徐丙榮要CT片子時,片子還沒有從哈爾濱傳回來。後來片子傳回來之後,她們就通知了徐丙榮來取片子。而此期間徐丙榮沒有朝她要求復印病歷。
安鑫的主治醫師侯秀敏則說,徐丙榮取CT片子的那天,朝她要過病歷原件,她告訴徐丙榮不能給原件,但可以復印。
復印病歷一定要等患者出院一周以後嗎?省衛生廳的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根據國家的有關規定,患者或者患者家屬隨時都可以復印病歷的客觀部分,哪怕是在住院期間,如果患者或者患者家屬提出,醫院也必須給復印病歷。
在病歷出院記錄的復印件上,『診療經過』一欄這樣寫道:因發熱三天,嘔吐三次入院。查體:體溫37.1度……意識不清,呈昏迷狀態,呼吸淺弱,顏面蒼白……雙側瞳孔散大約5mm,對光反射消失……西醫診斷:化膿性腦膜炎,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支氣管肺炎。
而在『兒科住院病案(一)』『現病史』一欄中寫道:患兒於三天前無明顯誘因出現發熱(體溫最高達40.2度),無咳嗽喘憋,在當地診所靜點藥物,具體用藥名及用量不詳,效果不佳,於昨日下午患兒出現精神狀態差、吃奶後出現嘔吐……呈噴射性,速來我院就診……
徐丙榮認為,孩子體溫從來沒有達到40.2度,也沒有進行過靜點。孩子的癥狀也不像『診療經過』中所寫的那樣嚴重。
更讓徐丙榮想不開的是,在兒子的病歷上,出院方式一欄寫著『自動出院』,出院情況一欄標明是『未愈』而沒有標注『死亡』。更為荒唐的是,在出院醫囑處寫著『繼續治療』字樣。
徐丙榮說,在她沒有要到病歷復印件之前,院方不承認孩子死在醫院。徐丙榮懷疑這樣的病歷似乎在隱瞞什麼。所以,她堅持要醫院給出說法。
院方如是說
11日,記者見到了3月28日值夜班的醫生呂艷秋和護士王紅。呂艷秋表示,當晚搶救過程中,安鑫的父親安豐述看到孩子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後,放棄了搶救。在院方提供的『醫患溝通』復印件中,有著安豐述的簽名。安豐述也表示,當晚的確簽了字。『孩子都沒救了,還折騰他乾什麼。難道患者必須死在搶救中纔算死亡?』而呂艷秋則說:『因為家屬放棄搶救,就意味著搶救過程結束,我們的病歷也就只能體現到這裡。所以在長期遺囑單中,寫上「自動出院」。』
安豐述並不認可這樣的解釋:『雖然簽了字,可是醫生和護士也看到了孩子死亡,況且孩子死亡在前,我們辦理出院在後,醫生明明知道孩子死了,病歷上怎麼還寫著「未愈」、「繼續治療」?』
對這個問題,吳芳的解釋是:孩子在3月29日2時許死亡,主治醫生侯秀敏當晚不值班,不知道孩子死了。在第二天接班後,習慣性在病歷上寫下『未愈』、『繼續治療』的字樣。
對於這樣的解釋,徐丙榮並不認同。『我第二天來辦出院手續時,劉慧偵還問過孩子情況,我說孩子死了。她還安慰我說,「再生一個吧」。病歷上有劉慧偵4月1日簽的「閱」字。而且第二天院長吳芳知道孩子死了以後,還主動給我減免了430元的費用。說醫生不知情,明顯是在說假話。』
徐丙榮說,如果說夜班醫生的病歷因為家屬放棄搶救而體現出自動出院的解釋情有可原的話,那麼主治醫生和科室主任所寫的『未愈』、『繼續治療』則不能讓人信服。這是『習慣性筆誤』還是欲蓋彌彰?所以在4月14日,她將此情況反映到嫩江縣衛生局。
6月11日,記者來到嫩江縣衛生局,找到了負責此事的醫政股股長張艷芳。張艷芳說,她接到反映後,立即進行了調查,她找到劉慧偵,此時劉慧偵還說安鑫沒有死在醫院,抱走時還有一口氣,病歷上也是這樣體現的。所以在4月21日徐丙榮按照約定時間來取病歷時,張艷芳還批評她撒謊。徐丙榮哭著向張艷芳及其領導詳細訴說了經過。張艷芳當日又來到嫩江縣中醫院,找到夜班醫生呂艷秋,呂承認安鑫當晚的確死在醫院。4月22日,徐丙榮纔從衛生局拿到本應該早就拿到的病歷復印件。
鑒於此事的復雜性,嫩江縣衛生局也無法判斷究竟誰是誰非,於是向黑河市衛生局申請進行醫療事故鑒定。在張艷芳提供給記者的一張《醫療事故爭議技術鑒定委托書》復印件上,鑒定要求列有三項。其中一項是:患者已在醫院死亡,病歷出院記錄轉歸一欄寫:未愈;出院遺囑寫:繼續治療,是否屬於虛假病歷。
目前,黑河市衛生局已經受理了此申請,孰是孰非,相信不久之後就會公之於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