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海連 畫
生活報7月22日訊 遠遠出乎我的意料。當省未成年犯管教所的管教把齊冬冬帶到我的面前時，我愣了。他沒有我想象中的性格暴躁、眉露殺氣、眼帶凶光，反倒是一臉的帥氣，一雙大大的眼睛、清瘦的面龐和高挑的身材組合在一起，給人英朗的感覺，如果不是身著囚服，他一定是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
更加出乎我的意料，今年17歲的齊冬冬服刑的罪名是散布虛假恐怖信息罪，這個在國內都十分鮮見的罪名。
17歲是個生氣勃勃、激情四射的年紀。網絡時代和信息時代給現代人提供了太多快速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然而，網絡也會毀了許多人，許多年輕人。
冬冬的故事也從網絡開始，20日，在省未成年犯管教所，他向記者娓娓道出。
15歲時與早戀女友一起到深圳
我的老家在哈爾濱，這個美麗的城市，我在這裡度過童年的快樂時光，在這裡擁有至今難忘的同學好朋友。上初中那年，父母去河南做生意，我也跟著他們去了河南。
爸爸和媽媽都忙著做生意賺錢，他們好像沒有過多的時間管教我，我也樂得逍遙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兒。剛上初中的男孩子，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看不清世事、弄不懂人生，每天的腦袋裡只有瘋玩，最愛的事情就是上網。在網絡游戲裡，我可以冒充殺人不眨眼的大俠，比賽殘酷、比賽凶悍。殺累了再找人去聊天，聊網絡裡的江湖。
15歲那年，也許命中注定，與依依(化名)相識是遲早的事，若有若無間，可能我在期待這個人。每當我在網上“殺”累了，我都會去聊吧找人吹噓，那時依依的頭像是一個有著一雙大眼睛、長發飄飄的卡通女孩，與我夢想中的白雪公主毫厘不差。我和依依一見如故，就連套著網絡殼的那張面具都摘得輕而易舉，我們從網上聊得昏天黑地，一直到現實生活中也喜歡得一塌糊涂。
我沈浸在依依的溫柔裡，迷糊地有點兒癡。好像15年來第一次找准了自己的跑道，安全、溫馨，從此不孤單。
由於迷戀網絡，我的學習成績一直都不好，我不喜歡學習，初中畢業我就輟了學，在社會上混，結交各種不同的社會朋友。
那以後，與依依在一起的日子總是感覺很短暫、戀戀難捨。去年年初，依依的母親去深圳開了一家歌廳，要依依過去幫忙，捨不得與依依分別，我和她一起去了深圳。
到深圳後，在朋友的幫助下，我在一家大酒店當保安，主要工作是幫老板“護場子”，晚上工作、白天有大把的空閑時間。
2
17歲生日那天酒醉後打荒唐電話
去年4月的一天，那天是我的生日，我、依依、還有七八個朋友一起吃飯喝酒，那天的酒喝得太大了。結束時大概深夜零時左右，我送依依回到她住的地方後，我和一個男朋友去了我工作酒店旁邊的一家網吧，坐在電腦前，我的血脈賁張，酒精的刺激讓我興奮異常。
永強說，他今天讓我見識一個新玩意兒，管保新鮮刺激，問我敢不敢試。醉酒狀態下的我像打了雞血一樣，還有什麼不敢試的？永強給我發的是一個軟件，按照他的指點，我把軟件下載到我的電腦上。永強說，這是一個網絡電話，你可以給任何一個人打電話，最神的是你想讓對方的手機上顯示什麼號就是什麼號。永強先給我發了一個號碼，這是永強的好朋友大宇的電話號碼，我把大宇的來電顯示設成了永強的手機號。“嘟、嘟……”“我是永強。”我強忍著笑與大宇打著招呼，電話那端的大宇居然一點懷疑都沒有，還嘟嘟囔囔地跟我說了很多悄悄話。
打完這個電話，突然，透過網吧開著的大門，我看到了路對面、我工作的酒店大堂中，我的同事曉艷正坐在那裡。我把第二個電話打到了酒店的大堂，來電顯示設成酒店經理的手機號碼。“曉艷，我看今天大堂的地面不太乾淨，衛生員也下班了，你能不能把大堂的地擦一下。”此時我邊通話邊伸著脖子看著酒店的動靜，我看到，曉艷絲毫都未懷疑，立刻拿著拖把清理大堂的地面……這個電話可真神，我想讓誰乾啥他都能乾，還不知道是我，神不知鬼不覺，嘿嘿……打完這兩個電話後，突然，我的腦子裡一閃念，一個荒唐的想法誕生了。
3
荒唐電話打到機場三天後被抓
我十幾歲就跟父母去河南，有時也回哈爾濱，前年又去了深圳，這些年，飛機沒少坐。我的手機裡存著一個熟悉的號碼：機場的電話號碼。鬼使神差，我竟然真的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我剛剛在機場安裝了炸藥，20分鍾以後就爆炸。”電話那端的工作人員先是驚訝，隨後認真地對我說：“你要對你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任，如果你說的話是假的，我們將會追究你的刑事責任。”“我再告訴你一次，炸藥已經定了時，20分鍾後爆炸。”我則鎮定地說，隨後匆匆地掛了電話。
打完這個電話後，我迷迷糊糊地回到酒店的員工宿捨，一覺睡到大天亮，當天的這幾個“找樂”電話就像是一個夢，一切都隨著夢醒而遺失。第二天，依依的媽媽生病住院，我騎著摩托帶依依每天去醫院送飯、照顧她的媽媽。第三天中午，我和依依從醫院出來，像往常一樣，依依坐在摩托車的後座上，我撒歡地騎著摩托車送依依回家。突然，我在摩托車的倒鏡裡發現了異常，一臺黑色的轎車一直在跟著我。我加快速度拐上一條小路，後來的轎車也加了速、追了上來。“他們是誰？為什麼要跟蹤我？”
想著想著，我居然開進了一條死胡同，後面轎車內的幾個人下車走到我的面前，把我和依依帶到了當地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我仍然沒有想清楚我犯了什麼罪。
“三天前，你是不是給機場打過電話？”直到面前的一位警官說出這句話，我方如夢初醒。警官隨後把我押送回哈爾濱。
4
我要為自己的荒唐行為負責
從民警的口中，我陸續地還原了荒唐電話背後發生的事情。
當天深夜，當我打完這個電話後，接電話的工作人員立即把這件事匯報給值班領導。機場不僅是一個人流聚集地，更是一個十分重要和特殊的公共場所，這裡一旦出現險情，不僅會危及到過往旅客的安全，還會給當地帶來十分惡劣的負面影響。事情發生後，機場方面立即啟動了緊急預案，寧可信其有。當天所有准備起飛的航班暫停起飛、預計降落的航班臨時迫降他地，機場內部進行緊急防爆排查，動用大量的排爆犬搜查危險物品……我能想象到，那時機場的緊張狀況和嚴重性。
我現在再說後悔也來不及了，但是我一定要為自己的荒唐行為負責。回想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這些年我迷戀網絡，實際上內心十分空虛，沒有追求、沒有人生的目標，我找不到自己努力的方向。為了填補內心的精神空虛，我試圖在網絡上尋求救命稻草，更可悲的是，我當時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這樣做可能會帶來什麼後果，甚至是事發後，我居然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直到警察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到監獄服刑後，通過在這裡的改造學到了很多法律常識，我最大的收獲是，許多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罪名來服刑，而此前，我們對法律居然一無所知。
入監後，爸爸從河南來哈好多次，手裡的生意也放下了，不久前他來探監時，我看到爸爸在這半年多添了那麼多的白發。依依看到我就哭，她希望我在這裡好好改造，出去以後再不去做荒唐事。
(本文人物為化名)
采訪
手記
冬冬的故事是一個很極端的案例，在省未成年犯管教所內僅此一例，就是在國內，這種案件也十分鮮見，因散布恐怖信息被服刑的並不多見。這起案件的起因並不復雜，只是酒後的一個惡作劇。然而，這起案件的焦點是這個荒唐電話所造成的後果、經濟損失和機場正常工作秩序被破壞的惡劣影響，期待冬冬的案件能帶給青少年更多的警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