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2月6日訊 記者采訪鄭亞芬頗費了一番“周折”,她正在護理一位從ICU出來的腦外科重癥患者,等患者渡過術後半個月的危險期纔能與記者見面。等到約定的時間,鄭亞芬又因為突發高血壓住院。住院期間又有患者家屬找到她,讓她春節期間護理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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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亞芬今年56歲,和丈夫都乾陪護,鄭亞芬乾了整整10年,丈夫是一名小學教師,利用假期和休息時間乾陪護也有6年了。鄭亞芬起初乾陪護的時候身體不太好,但是活兒不能耽誤,丈夫就作為“替補”,慢慢有經驗了,賺錢還多,也就乾上這行了。“我這個人就快人快語,沒啥好隱瞞的,乾陪護就圖多賺一些錢,一把一利索,天天都能見著錢呀。”鄭亞芬直爽地說。鄭亞芬說,老兩口這樣“拼命”不為別的,就為橕起這個家,他們唯一的兒子患先天性腦血管畸形,8年犯病4次,花了60萬元,除了醫藥費,兒媳婦、孫子的生活費用都是鄭亞芬和丈夫負責。
陪護也是技術活兒
陪護也分幾種,有專門乾日常護理的,也有陪護重癥患者的,有協助患者康復的,陪護康復患者則需要懂得基本的康復常識,協助患者做康復動作,達到慢慢恢復肢體功能。
林軍就是哈市二院工傷康復中心的陪護,陪護一名從高空墜落摔傷的工人。從最初的頸部以下僵硬,現在已經能做簡單肢體動作,高興的時候還能做簡單的算術題,所以林軍必須掌握基本的康復技能。
鄭亞芬是“圈內”有名氣的陪護,她接的活兒基本都是剛從ICU出來的重癥患者,大多數腦出血患者在術後半個月以內的護理尤其重要,這時候的患者需要吸痰,吸痰不及時,痰卡在咽喉裡會容易憋死,“吸痰”就是個技術活兒,用吸痰管加上化痰藥物配合使用,吸痰管的深淺很重要,鄭亞芬乾了10年,也成了護理腦外科患者的“專家”。
與林軍和鄭亞芬相比,張永臣就是體力陪護,他在道裡區人民醫院護理一位不能自理的孤寡老人。護理老人翻身就是一個體力活兒,老人身高1.8米,體重80公斤,不是身強力壯的陪護根本護理不了。老人經常大小便失禁,在吃飯的時候,老人拉到了床上,張永臣就得立即收拾乾淨,再接著喂飯,這樣的情況很常見,他也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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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薪1000元
到日薪400元
鄭亞芬說她2002年開始當陪護,之前是開“美容美發”店的。因為兒子的病需要很多錢,鄭亞芬還乾過月嫂,計時工。在護理兒子的時候,看到當陪護很掙錢,大概每月能賺1000元,不是做很復雜的護理,也沒有什麼技術含量。2006年,鄭亞芬開始做腦外科的陪護,日薪漲到了130元,那在當時是比較高的價格。2009年,日薪漲到了240元。2011年,日薪漲到了380元。現在日薪是400元。
前幾年,鄭亞芬取得了特級護理資格證。她的老伴遲老師最初只是給她“搭把手”,後來,兒子的治療費用越來越高,遲老師也加入到陪護的行列中來。
陪護的收入相差懸殊,生活能自理的日薪一般在100元至150元左右;不能自理的日薪一般在200元至300元左右,像腦外科、燒傷科、腫瘤患者的陪護費一般都在每天380元至400元,腦外科切開氣管的每天400元,沒切開氣管的每天380元。
為了多賺錢,鄭亞芬服務的幾乎都是腦外科的重癥患者,她也成了各大醫院腦外科的“常客”。
陪護員行當也有“潛規則”
不論是經人介紹,還是口碑相傳,或是醫護人員介紹,都不可避免的發生“潛規則”,說這話的時候鄭亞芬很氣憤,但是更多的是無奈。她告訴記者,她要將每天陪護工資的20%交給患者所住病房的護士長,這是“行業”標准,也是業內都知道的“潛規則”。
鄭亞芬告訴記者,某三甲醫院的腦外科病房的護士長下面掌握著20多位陪護人員,她就是其中之一。但是,無論是誰介紹的,護士長都“拼縫”,也就是提成20%。
不給護士長提成結果會怎麼樣?鄭亞芬說:“後果很嚴重。”去年,鄭亞芬經同行介紹護理一位來自肇東市出車禍的腦出血病人。護理第三天,護士長來了,問家屬鄭亞芬是誰?家屬稱是親戚,幫忙來照顧病人的。護士長馬上說,患者剛剛做完手術,需要有專業的護理人員陪護,家屬沒經驗不能用,出了事醫院不負責。家屬只好說出實情,告訴護士長鄭亞芬是他們花錢僱來的陪護。護士長把鄭亞芬叫出來,毫不客氣地說:“家屬不懂規矩,你還不懂嗎?這個活兒想乾還是不想乾!”鄭亞芬沒搭理護士長。到了晚上,家屬找到鄭亞芬說,雖然她只乾了8個小時的活兒也給400元,也知道護理得好,但沒辦法,護士長找她談話了讓把鄭亞芬辭了,再找一個更好的陪護。
最讓鄭亞芬氣憤的一次是她護理了一位病人,來的時候護士長就告訴她,這位患者會一直住院,也會請陪護,鄭亞芬按規矩直接給護士長1000元介紹費。這位患者是鄭亞芬護理時間最長的,護理了半年之久,鄭亞芬一直按20%給護士長。到後來家屬實在沒錢了,欠了張亞芬7000多元。鄭亞芬跟護士長說明情況也不行,被護士長狠狠的數落了一番,二人吵了起來,給鄭亞芬氣的血壓昇高住院了。這位護士長再也沒給她介紹過活兒,別人介紹那位護士長所在病房的活兒,鄭亞芬也拒絕了,因為根本乾不成。
拿過5000元的“紅包”
“接活兒看的不是病人,看的是家屬,所以談活兒很重要。每天工資多少、工作24小時、包三餐,吃啥不挑,吃飽就行,家屬不提供三餐,就給每頓10元的補助,這些都要事先講明白了。雖然乾活之前都講好的,但還是有些家屬不信任,這不行、那不行的、說話帶刺的,不尊重人的都經常發生,心裡委屈,就想想躺在床上的兒子,就忍了,時間長了就習慣了。”鄭亞芬說。
最讓鄭亞芬難忘的是去年發生的一件事,感到當陪護也是光榮的,也有了被尊重的感覺。去年,鄭亞芬去電力醫院護理一位腦出血的術後病人,“我到病房一看,監護屏幕上顯示血氧指標不正常,根據經驗病人就是有痰卡在裡面了,這樣的病人痰特別濃,特別黏,不好吸,當時老人呼吸已經很困難了,隨時都要咽氣”。當時,鄭亞芬找到老人的兒子說明情況,避免落下埋怨,承擔責任。老人的兒子讓鄭亞芬放心,老人若是有意外絕不讓她承擔責任。鄭亞芬根據以往經驗用吸痰管配合霧化治療給老人把痰吸出來了,老人呼吸正常了,各項指標也逐漸恢復正常。老人的兒子拿出5000元錢,含著眼淚給鄭亞芬鞠了一個躬,感謝鄭亞芬救了他的父親。
行業不規范多是良心活
在醫院為重癥患者配備專門的護理人員,護理人員的工資由醫院支付,但是由於護理人員較少,收入遠不及“散打式”陪護收入高,患者家屬只能自己僱用陪護人員,有的是自己找,也有的是通過醫護人員介紹。由於陪護人員缺口較大,工資也是一漲再漲,在這樣的條件下,陪護公司應運而生,公司派專人負責與家屬洽談收費等事宜。對於陪護公司是否與醫護人員有利益關系,陪護和醫護人員均未透露。
“陪護該收多少護理費,家屬該掏多少錢,沒有統一的標准,只靠雙方見面‘談活兒’,因而也讓護士長們有機可乘,從中漁利。”鄭亞芬說。
鄭亞芬說,目前陪護行業的從業者90%來自農村,沒有技術,護理經驗也多是靠摸索和長時間的積累,期待相關部門能規范這個行業。
工資還得漲
他們會一直乾下去
林軍告訴記者,他在工地乾過活兒,當力工,每天也能掙150元左右,但有時候要不到工資;也給搬家公司當過搬家工人,也是有風險的,家具抬壞了,公司一般會讓他承擔一部分,最後他選擇了陪護這個行業,掙錢一天一結算,比較“把握”,他一乾就是5年,雖然一個大男人乾陪護會讓人覺得很“窩囊”,但是他不在乎,憑力氣掙錢沒什麼丟臉的。
張永臣和妻子都乾陪護,農村老家有地,但是不多,指著種地就得過著緊巴巴的日子,鄰居看著他倆勤快,就介紹到哈市當陪護。他倆比別人要價低,乾活兒實在,很多人都願意請他倆當陪護,一年除了日常開銷能剩7萬多元,張永臣很知足,表示會一直乾下去。
鄭亞芬說,每天400元的護理費在她們同行中是最高的,因為她護理的都是癌癥、腦外科的重癥病人。她預計陪護的工資還得漲……鄭亞芬算了一筆賬,去年除去給各醫院護士長的提成,不算老伴的收入,她大約賺了9萬多元,要是不算有病耽誤的時間,賺10萬元以上應該不成問題。
雖然已經56歲了,身體也不太好,但是為了這個家,為了生病的兒子,她還會一直乾下去。從大年初一到初五,她已經被預定了,工資是平時的一倍,每天800元,雖然剛出院,面對春節的高工資,鄭亞芬又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