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報2月19日訊 最近,我省一檔名為《見字如面》的明星讀信節目,在網上低調走紅,被贊『人文氣息濃郁』,堪稱『綜藝界的一股清流』。寥寥數語,紙短情長。家書裡的人間煙火,情信中的繾綣深情,從那個車馬郵件都慢的年代款款而來,隔著斑駁記憶和重重歲月打濕了很多人的眼眶。
網絡時代,即時通訊雖然便捷卻也怠慢了彼此,少了字斟句酌、安然靜候的儀式感,鮮有『數行家信抵千金』的歡喜企盼,也再難體會『雲中誰寄錦書來』的浪漫懮傷。近日,記者采訪了一些曾在書信往來中留存別樣記憶的人,帶你重溫『慢遞年代』裡的溫暖細節……
寫給兒子的『勵志語錄』訥言父親鄭重提筆
為大二兒子『指點迷津』
作為一個85後文青,小馬收到過很多信。但最令他難忘的,是十年前父親從山東棗莊寄來冰城的那封。
那年冬天,他在黑龍江大學讀大二,當時正處在迷茫期,猶豫著是否該為考研做准備。這時,他竟收到了父親的信。『以前父母常往我宿捨寄衣服和吃的,但連個字條都沒寫過。』小馬回憶說,突然收到父親的來信,他十分意外,甚至有點兒忐忑。老馬平時在家沈默寡言,父子倆溝通基本靠眼神兒,沒想到那封信竟然寫了兩頁半。
『兒子,見信好!這是第一次給你寫信,不知此時哈爾濱的冬天如何,記得多加衣……』在外人看來,這或許是個俗氣的開頭,小馬卻差點兒淚奔。
老馬倔強嚴厲,感情從不外露,在家時,母親總是親昵地喊『兒子』,而老馬對他沒稱呼,『實在逼急了,纔勉強喊一聲「喂」』。這是小馬第一次見父親如此鄭重地寫下『兒子』兩個字,當時喉嚨一緊,感動得一塌糊涂。
老馬在信中鼓勵他:『我希望你能常常泡在圖書館,這些知識一旦你掌握了,就不會被人偷走,也希望你能夠讀研,專業是自己的路,要想走好,就要用知識去填充……』值得一提的是,為了顯得更有說服力,老馬在信裡引用了大量的勵志語錄,比如『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雖然滿滿的『套路感』,小馬卻真切地感受到了字裡行間的期盼。
父親的一封信,換來了兒子的勤勉。此後,小馬經常泡在圖書館裡,3年間讀了近700本書。受老馬的啟發,小馬本科畢業論文寫的是《書信媒介的特征及衰落》,他在論文裡有感而發:『在談到書信體驗時,我們跳不過「眼淚」,它和書信一起似乎成了感情的憑證。書信中的語言或許很普通,但是它帶給人們的情感體驗卻很真實……』
2009年,小馬考上了廈門大學的研究生,老馬的那封信陪著他輾轉大江南北。如今,他定居杭州,老馬在棗莊老家,每年見面的次數不多。電話兩端,父子之愛依舊含蓄微妙,難以言說。盡管此後,父親再也沒給他寫過信,但小馬感慨,『一封信的熱度,足夠溫暖半生。』
寫給愛人的『數學寶典』婚後每回鬧別扭
都會重讀當年信
一沓沓書信整齊地碼在一起,緊挨著兩臺『古董』BP機……這是小穎和楊光(化名)相戀17年的感情信物。
高三那年,學霸楊光,喜歡上了前桌愛唱歌的學渣小穎,當時兩人的分差幾乎隔著整個班級,一個總考第一,一個時而『打狼』。高考時,楊光將近600分,報考了北科大最好的專業,但由於沒服從專業分配又不甘心走二表,被父母送去外校復讀。而沒考上二表院校的小穎,則留在原來的高中讀『高四』。
宿捨沒有電話、倆人也沒有手機,2000年,在短短一年裡,他們寫了近百封情書。小穎回憶說,當年寫信的講究特別多,薄薄的幾頁紙,藏著不少深意。每次寫信,她都會套兩個信封,裡面的小巧精致,外面則是普通的牛皮紙。而且信紙每次都不重樣,是她在文教店精挑細選的,信紙顏色往往會隨著心情變化,紅色代表『開心』,紫色代表『想念』,黑色代表『難過』,信件時而被疊成浪漫的心形,時而被疊成漂亮的葉子形,還貼著兩只千紙鶴。
小穎記得,當年楊學霸給她的情書也很『別致』,經常畫著各種『表情包』,『笑臉』『豬頭』『發怒挑眉毛』,跟當下微信裡的極為相似。除了甜言蜜語,信裡還經常夾著『函數解題技巧』『幾何題攻略』,滿篇的公式和演算過程,看得她哭笑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郵錯了演算紙!』
2001年,楊光考入了哈工大,小穎去了哈師大。畢業四年後,這些往來的書信終於匯聚在一個溫馨的小家裡。十幾年來,他們攜手走過了書信、QQ、BP機、短信、微信時代,小穎感慨道:『我最懷念那些等信的日子,如今我倆連條微信都懶得發,打電話直接說事兒,特簡單粗暴。』她曾經試圖用本子抄寫互發的短信,但感覺特像流水賬就放棄了。
雖然浪漫情懷最終泡在了柴米油鹽裡,但這些情書『餘威』仍在。婚後,有一回他倆吵得不可開交,小穎氣得在廚房燒信,楊光把裝信的盒子搶走了,半個多小時後,他捧著那些攤開的信,淚流滿面地出來跟小穎道歉……
『現在,我倆每回鬧別扭,就會坐下來讀讀當年寫的信,誰都不用勸,分分鍾就合好了!』小穎笑道。
寫給子孫的『別樣家書』
倆月手繪9米長卷六旬老人記錄家族百年故事
有人說,書信的終結是一種古典性經驗的終結,也是一種深度情感模式的終結。為了能讓這份深情延續下去,63歲的冰城老人楊增傑,拿起鋼筆記錄家族故事。
去年8月,他耗時兩個多月,用鋼筆在半生半熟的宣紙上作畫,手繪了一幅9米長的畫卷,這既是給父親90歲生日的賀壽禮物,也是留給子孫後代的『別樣家書』。
『現在都讀圖時代了,咱得與時俱進,寫幾萬字年輕人不愛看,所以我就改畫畫了。』楊增傑告訴記者,在那兩個多月裡,他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畫畫,經常累得手指酸疼。在提筆之前,他醞釀了很久,從構圖、繪制、設計到裝裱,都是親手完成的,為了學手藝,還曾專門把裝裱師傅請到家裡。
在這封頗具時代感的『家書』裡,記者看到了綿延的山脈,耕種的田野,簡陋的草屋以及無數忙碌的小人兒……遙遠年代的家族記憶,隨著卷軸一同鋪展開來。1910年楊增傑的爺爺從山東掖縣闖關東來到黑龍江,定居同江後開起了『楊家醬醋房』;他父親1946年參軍,隨部隊輾轉哈爾濱、綏芬河,還曾到長春剿匪,手繪的戰斗場面惟妙惟肖;就連當下侄孫們學習、工作的故事,也被楊老收入畫中,侄子正練習開飛機、侄女馬上要當空姐了……
從小到大,從苦到甜,五代人的故事橫跨百年,最終在楊老筆下定格。如今,每次家族聚會,他會隨身帶著這幅長卷,開飯前先給孩子們來段『看圖講故事』。
『這是咱們老楊家的傳家寶哩,一定要子子孫孫地傳下去!』聽到親人們的贊嘆,楊增傑格外開心,他知道,這封寫給現在和未來的『信』,不會被淹沒在時光裡……
書信散憶
★王熙恩:上世紀90年初,我讀大學,寢室老五喜歡上了外語系的一個漂亮女生,他經常托跟該女生同鄉的寢室二哥去送信,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第二年春暖花開,老五悲催地看見二哥跟這位外語系女生在校園裡牽手散步……
★張伊朵:高中畢業前的某天清晨,我到教室,發現大門上貼了一張紙,題為『寄某某』,某某就是我。內容是一首詩,戴望舒的《煩懮》,在全班同學和老師的注視下我慌忙取了下來,臉紅心跳,至今不知那人是誰。
★沿澤君:爸媽年輕時寫過很多信,大概幾百封吧,我高中整理東西時發現的,我媽文化程度不高,沒想到當時竟會寫詩,看看現在她潑辣的樣子,無法想象她當年也曾是個柔情似水的少女。
★琪公子:小時候,我父親在外地工作,班裡的孩子都有筆友而我沒有,我就給父親寫信。父親畫圖紙時總是很潦草,但給我的回信總是一筆一劃很認真,現在父親已經過世15年了,我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