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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8日9時30分,備受公眾矚目的王建民死亡案件在北京東城區人民法院民事審判庭正式開庭審理。雙方當事人當庭進行舉證、答辯、質證、辯論、調解。
庭審一波三折,先是6個旁聽席位均被神秘包攬,王建群等家屬無法進入法庭;接著,混入法庭的北京某記者遭到坐在旁聽席上的北京同仁醫院院長助理田劍指責,並被法警『請出』;緊接著,王建民之死的重要證人遲俊清為原被告雙方提供了互相矛盾的兩份證詞。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一名曾在同仁醫院當過保安、目睹王建民痛苦死去的正義青年冒著各方面的威脅、捨棄了工作、從『軟禁』中掙脫出庭作證。
四個多小時後,因雙方分歧較大,法庭調解以失敗告終。
據原告律師估計,法院將在三個月內對此案進行宣判。
1 旁聽席被『買斷』 家屬被拒之門外
按照法律規定,王建民死亡案件不涉及國家機密、個人隱私和商業秘密,屬於公開審理案件,公民可以持有效證件旁聽庭審過程。然而,讓人沒有料到的是,當王建群等家屬來到法院後,卻發現6個旁聽證被人一次全部領走。
28日8時10分,記者與王建群夫婦等家屬一起來到北京東城區人民法院。當王建群拿著身份證到法院接待室換取旁聽證時,卻被告知:早上8點法院剛開門,6個旁聽證就被人一次全部領走了。面對突發情況,王建群趕緊和工作人員商量,自己是死者的哥哥,為了弟弟的案子撇家捨業一直呆在北京,這回終於盼望開庭了,咋還不讓進門了呢?但對方堅決表示,沒有旁聽證,一切案外人都不能聽審。
好不容易盼到案子有了進展,卻因為沒有旁聽證而被拒之門外,王建群一下子不知所措。為了聽法庭審理此案,王建群的妻子高玉華和表弟王建軍等人前幾天特意從老家趕到北京,這會兒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8時30分,黑龍江省政府駐北京辦事處對外聯絡處處長徐維新以及齊齊哈爾勞動力轉移辦事處的負責人先後趕到法庭,准備旁聽,也都因沒有旁聽證而被攔在法院大門外。
到底是誰將6個旁聽證全部領走了呢?北京當地一媒體記者『弄』了一張其他法庭的旁聽證,『混』進審判庭打探情況,結果不到10分鍾就被法警『請』了出來。據她講,當她走進王建民案件審判庭時,6個旁聽座位正好空了一個位子,就在她正准備坐下時,坐在被告席上的北京同仁醫院院長助理田劍馬上指著她問法警:『她是乾什麼的?怎麼會坐在這裡?』法警立即過來核實旁聽證,眼瞅『露餡了』,她只好離開了審判庭。出來後,她還納悶兒:田劍怎麼知道自己肯定沒有旁聽證呢?
據出庭作證的都貴發介紹,他在法庭時看到,田劍記錄時沒有找到筆,把手伸向旁聽座席。坐在靠邊位子上的一名男子立即心領神會,將一支筆遞給田劍。旁聽席上一女子向原告代理律師單正宏表示,她是同仁醫院的。
2 保安證人被公司軟禁 艱難出庭丟掉工作
祁志剛——這個曾在同仁醫院擔任保安的東北打工仔,因為以目擊者的身份向媒體說出王建民死亡事件真相而被開除。在案件開庭審理前夕,再次受到威脅的祁志剛沒有退卻,在正式開庭的前幾個小時,祁志剛掙脫『軟禁』,凌晨從昌平動身,花了170元錢乘出租車及時趕回北京市區。
祁志剛說,不管面對什麼樣的處境,他一直沒有動搖講真話的信念。3月24日,他從王建群處得知法院要開庭審理的消息後,就開始准備出庭。與此同時,保安公司總經理找他談話,對他『好言相勸』:同仁醫院得罪不起,為了公司的利益,堅決不能出庭作證。看到祁志剛態度堅決,這位經理仍不甘心,與祁志剛徹夜長談,想讓祁志剛回心轉意。他勸祁志剛說:官司贏了,律師能賺錢,記者能揚名,而你一個保安不會得到任何好處。
為了阻撓祁志剛出庭作證,上周六,保安公司特意安排祁志剛到北京昌平區一度假村休假,同時派一名保安隊長和兩名保安『陪同』,做他的思想工作。28日凌晨兩點多鍾,趁『陪同』人員不備,祁志剛悄悄地跑了出來,打了一輛出租車,花了170元錢趕回北京市區。28日7時許,祁志剛按照約定的時間與王建群見了面。
發現祁志剛『逃跑』後,保安公司的幾名負責人不停地給他打電話,軟磨硬泡,阻止他出庭作證。『該說真話時,說真話;不該說真話時,不能說。』責令祁志剛不能出庭作證,必須上午回到保安公司,否則就開除他。
祁志剛說,王建民在同仁醫院垂死掙紮的一幕幕,如今仍時時地在他眼前閃現。他說,不論到什麼時候,不論遇到多大阻力,他都要說出事情的真相。他這樣做,是為了死者、為了家屬、為了關注這件事的熱心人,也是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15時許,在法庭作證後的祁志剛回到單位後就得到通知:他已經被保安公司開除了。隨後,記者得到消息,我省駐京辦的有關負責人表示,他們將為祁志剛安排工作,不能讓一個好人因維護正義而丟了飯碗。
3 重要證人『失蹤』 所作證言蹊蹺
遲俊清是王建民死亡案件的重要目擊證人,一直積極地為王建群提供情況。27日中午,王建群還見到了遲俊清,他當時答應出庭作證,只不過神情有些緊張。當時大家並沒有在意。然而,28日法院開庭審理時,遲俊清卻『消失』了。而同仁醫院卻向法院遞交了一份由東交民巷派出所為遲俊清錄的證言,其內容與遲俊清向王建群代理律師所作證言大相徑庭。
記者不由得回憶起去年底在北京采訪時,遲俊清主動打來電話時的情景。當時他說的話——『王建民死得太慘了,臨走前一直在哭著喊救命!』——還言猶在耳。
『12月11日晚,王建民第一次被都貴發送進同仁醫院的那晚12時左右,我在離同仁醫院最近的地鐵站站口發現了剛從醫院出來的王建民。當時王建民彎著腰,嘴角有血跡,用手捂著肚子對我說:「遲哥,我疼得難受,有點挺不住了,醫院沒錢不給看病,你幫幫我。」我隨後帶著王建民回到同仁醫院,給他掛了號,並打了止疼針。』
『12日一早,我在醫院急診二樓的椅子上看見了嚷著「難受」的王建民。13日6點30分左右,在同仁醫院內科一區的椅子上,我再一次看到了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樣子的王建民。從13日早上6點多至晚上6點左右,王建民一直躺在醫院的走廊裡,沒有人管他。醫生不但不給他看病,還說他是裝的。急診的一個醫護人員還對我罵罵咧咧。大約在晚上9點,保衛處的人找來一民工把王建民抬到推車上。我摸了摸王建民的頭和手,發現他已經基本失去意識,手腳發涼,嘴裡說些含糊不清的話。保衛處的人用電梯把王建民推到了一樓男廁所旁。隨後我又被醫院保安攆出門外。』
『直到14日,我再次看到王建民時,王建民直直地趴在廁所旁邊的手推車上,臉色灰青,兩個拳頭握得很緊,已經停止了呼吸。』
今年1月初,遲俊清十分不安地找到記者說,東交民巷派出所給他作了一份筆錄,但他說的很多細節都沒有記錄。當時遲俊清很懮郁。
據王建群的律師介紹,同仁醫院向法院提交的由東交民巷派出所為遲俊清作的筆錄,主要說王建民被送到醫院後沒有喊疼,也沒有一個急癥患者的表象。與遲俊清此前所說完全不同。
『王建民之死』事件回放
2005年12月11日23時左右,王建民腹痛難忍被『120』急救車送往同仁醫院,因身無分文,院方拒絕救治。王建民被扶回北京站候車室。
13日零時,王建民再次發病,又被送往同仁醫院,醫生簡單檢查後說『沒有生命危險』,將王建民留在走廊裡,棄之不顧。
13日22時,王建民被發現躺在廁所門口,已經死亡。
19日(也就是王建民死亡後第六天)18時左右,王建群接到了北京同仁醫院的電話,詢問其是否同意近日進行屍檢,王建群表示同意。
20日,同仁醫院通知家屬到醫院具體協商屍檢事宜。死者家屬律師代表家屬拒絕了院方自行屍檢的要求。為了公平起見,希望由院方與家屬一起提請第三方進行屍檢,並由第三方做司法鑒定。經過3天協商,死者家屬和醫院約定於23日14時進行屍檢。
23日14時,就在一切准備工作就緒,北京盛唐法鑒中心馬上要開始對王建民屍體進行解剖時,醫院方臨時變卦,通知暫時不能做屍檢,他們已以王建民非正常死亡為由向公安機關報案,要求北京市東城區公安分局介入調查此事。
23日,針對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無錢農民工王建民死在北京同仁醫院之事,黑龍江省人大常委會委員、教科文衛委員會主任靳國君在接受采訪時稱,北京同仁醫院的行為違背了職業道德,也觸犯了法律。這一事件的發生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說明醫療機構在為人民服務的問題上出了嚴重偏差,有關部門應及時采取措施,舉一反三,全面進行整治。
28日,北京市衛生局紀檢監察部門參與調查王建民死亡事件。要求北京市衛生局和北京同仁醫院認真調查、澄清此事,給社會一個交待。
2006年1月5日,王建民的哥哥王建群委托律師將同仁醫院告上法庭,索賠醫療費、死亡賠償金等共計47.8萬餘元。東城法院正式立案。
在2006年1月7日召開的2006年全國衛生工作會議上,衛生部部長高強在講話中提出,要控制公立醫院特需服務,建立醫療救助基金,不許見死不救,同時要求各地建立平價醫院或平價病房。
2006年1月20日,因春節臨近,王建群暫時離京返鄉。
2006年2月10日,王建群再次趕赴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