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9月6日電 題:幾十年俄語教研結豐碩成果:有一個教授名叫鄧軍
鄧軍是黑龍江大學俄語學院第一任院長,國家級教學名師,博士生導師。從事俄語教學和科研工作的幾十年中,她始終是我省俄語教育工作者中最傑出的代表。她的學術成就處於我省俄羅斯教育領域的前沿,她的教育生涯和我省的俄語教育事業已緊緊地連為一體。今天,我們走近她,是想透過一代名師的故事,折射出領先全國的我省俄語教育事業的發展史。
印象:向日葵花迎風舞
到鄧軍老師家采訪,是件愉快的事。
迎接我們的有綠茶、巧克力和鄧老師溫暖和善的笑臉。采訪中,她不斷地調整著風扇的角度,以便在炎炎夏日為我們送上絲絲的清涼。這種體貼周到的關懷,讓人如沐春風。
雖然初次相見,我們倒像是老朋友。不知道是她天性如此,還是多年從教積累下來的母性情懷。
鄧軍的朋友和同事們說,鄧老師走到哪兒,就把笑聲帶到哪兒!她是那種最具『向日葵氣質』的人,有起舞鳴歌的熱情,有攀山越嶺的勇氣,還有矢志不渝的韌性。這樣的人,是最具輻射力的。
故事
應我們的要求,鄧軍老師拿出了她的相冊,昔日的陽光和年輕的歡笑從塵封的照片中不可抑制地傾灑出來,她傳奇的故事就在這一張張照片中徐徐展開——
這是1980年,77級的黑大學生們到松花江邊野游,他們穿著儉朴,但笑顏如花。時任文藝部副部長的鄧軍(二排左一),是一個面容溫婉的姑娘,不僅品學兼優,還拉得一手精彩的手風琴,有著悠揚婉轉的歌喉……
1950年6月,鄧軍出生在哈爾濱,父親是秋林公司的第一任中方負責人,母親是加入中國國籍的南斯拉夫人。她的相貌中也帶著明顯的中西合璧的特色,令人望去便要猜測關於她的傳奇故事。
『文革』開始時,鄧軍在念初中。頃刻間天就塌了下來,父母被抓去蹲『牛棚』,16歲的她獨自擔起生活的重擔。21歲時,她參加了工作,成為哈市電車公司的一名售票員。無軌電車上的日子,艱辛,卻快樂。冬天車體漏風,穿著厚厚的皮衣皮褲,依然凍得全身麻木。不過,鄧軍把這份工作乾得有聲有色,多次獲得『優秀乘務員』稱號。工作之餘,生性樂觀的她經常給大伙兒講些故事、唱唱歌,她因此博得了一個雅號『鄧博士』。誰會想到,幾十年後,這個愛說愛笑的小丫頭,真的成了赫赫有名的博士,而且還是資深的博士生導師呢?
1977年末,國家恢復高考,鄧軍以出色的成績考入了黑大俄語系,當時她已結婚生子,兒子四歲了。入校並非一帆風順。雖然『文革』已結束,但父母的問題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結論,因此嚴格地講,鄧軍的『政審』還不合格。難道真的要和夢想中的大學失之交臂?鄧軍痛苦而無奈。面對這個『特殊』學生,黑龍江大學毅然決定,收她入學!鄧軍得到了這個寶貴的改變命運的機會。
緊張而充實的大學生活開始了。鄧軍就讀的俄語系,是早在延安時期就建立起來的學科。回溯源頭,黑龍江大學發源於俄語專業。學校前身是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第三分校俄文隊,成立於1941年的延安。學校曾先後易名為中央軍委俄文科、中央軍委俄文學校、延安外國語學校。1946年東北解放後,學校遷至哈爾濱,更名為東北民主聯軍總司令部附設外國語學校,後易名為哈爾濱外國語學院。1958年,黑龍江大學在此基礎上擴建而成。作為黑大的起源,俄語系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基礎,在國內各大學的俄語學科中一直名列前茅。
鄧軍在黑大接受老教授們的悉心傳教,幼年時經母親口傳身教、但在多年的文化荒漠中忘卻了的俄語,此時又漸漸鮮活起來。當時系裡有五個尖子生,單獨組成一個小班,教學進度比正常班快許多,鄧軍即是其中一員。大三時,她被評為黑龍江省三好學生,這對帶著孩子上大學的她來說,是莫大的鼓舞。
學業艱苦而快樂,那段歲月也因為充滿感恩而越發的難以忘懷。1982年2月,77級學生畢業了,鄧軍留校任教。時至今日,她再也沒有離開過教學第一線。
愛是教育之本
這是1991年,照片中的鄧軍眼中有些許疲憊,但依然充滿活力。在職攻讀博士學位的她,不僅每周有二三十節課的課時,同時還在東三省進行俄語廣播講座。幾年間,她回復了數萬封聽眾來信。曾有一個被判20年監禁的服刑人員,寫來長信與她交流,想要一份學習資料。鄧軍通過許多人,幾經周折,終於把資料送到了犯人手中……
1984年到1987年間,鄧軍赴北京外國語學院攻讀俄語語言文學碩士學位,其間有許多單位找到她,用優厚的待遇留她任教,但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黑大,回到了這所讓她充滿感激和無限深情的大學。
碩士學位的攻讀,也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因為那時鄧軍有了第二個兒子。1978年7月,碩士論文答辯現場,前面坐著身懷六甲的鄧軍,後面滿滿地坐著一大排為她鼓掌加油的學生……許多人說起當年的場景,都會激動不已,滿懷著敬佩,為這位不凡的女性喝彩。
小兒子剛剛四個月,鄧軍就回到了教學第一線。1991年,鄧軍開始在職攻讀博士學位。此時的她,一方面要上博士生的課程,一方面要學習英語和法語,一方面還要教授四年級兩個平行班的課程,同時還擔任著黑大俄語系實踐課教研室主任和俄語系工會主席的職務,工作量之大,超乎常人的想象。不過,再多的工作和困難都不能把鄧軍壓垮,她以驚人的毅力兼顧著事業、學業和家庭生活的重擔。身體的嚴重透支,加之做售票員工作時落下的骨關節病,使鄧軍有整整一年的時間都無法下樓,她還是堅持擔任了碩士生指導教師,並且在家裡潛心准備博士畢業論文。
1997年,鄧軍被選為俄語系副主任,第二年成為主任。2002年1月,黑大在俄語系的基礎上成立了俄語學院,鄧軍當選為第一任院長。
為配合中俄兩國的學術交流互動,俄羅斯政府在中國設立了3個俄語中心,對應的,在俄羅斯三地也有3個漢語中心。6個中心依托6所大學,也是一一對應:北京外國語大學對應莫斯科大學;上海外國語大學對應聖彼得堡大學;黑龍江大學對應海參崴的遠東國立大學,形成『三足鼎立』的態勢。其中黑龍江省是全國俄語教育這盤棋中的最重要一粒棋子,各項成績始終走在前列,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2002年末,俄羅斯總統普京偕夫人來北京,在俄駐華使館接見了三個中心的負責人,其中就有鄧軍。
2003年,鄧軍被評為第一屆國家級教學名師,在獲此殊榮的100位全國名師中,俄語專業僅有兩人。這之後,她負責的『俄語實踐課』被評為國家級精品課程。
我的每一堂課都是新的
這是2006年,到莫斯科參加國際學術會議的鄧軍神采奕奕,笑得燦爛甜美。她的面容依舊年輕,一件淺綠色的上衣恰到好處地襯托著她朝氣蓬勃的臉。身邊的朋友經常問她,怎麼都不顯老?她半真半假地說,整天跟學生『粘』在一起,不年輕怎麼跟得上他們的步伐?
『就好像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我希望帶給我的學生最鮮活的東西。因此我每天都會在上課前做好充分准備,讓自己的每一堂課都是新的。』鄧軍說。
有意思的是,很少有人能夠抓拍到鄧老師給學生講課時的情景。因為她非常注重與學生之間的互動,每堂課有三分之二的時間要走下講臺,到學生中間交流和討論。有人戲稱,鄧老師講課『比比劃劃』,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十分豐富,因此除非專業的攝影師,否則想給她拍一張照片『真難』。還是在她當選國家級名師的時候,由於電視臺要拍專題片,提前給鄧老師擺好了角度,要求她上課不能動,她的同事這纔用相機拍下了名師課堂上的風采。
2003年4月,由於健康原因,鄧軍辭去了黑大俄語學院院長職務,但她依然工作在教學第一線,同時給本科、碩士、博士三個層次的學生上課。她不但用全部的心血推動著黑大俄語學科的發展,同時長期鑽研俄語語言學及修辭學等學科理論,並發表了20多篇學術論文,其中《篇章的邏輯分析及解碼》在國際上產生了積極影響。她出版的《篇章的邏輯語義分析》、《旅游俄語》等專著與十幾部教材,在國內也產生了很深的影響。
作為黑龍江跨世紀學科帶頭人,鄧軍多次參加各種國際上的學術會議,每每這時,她都不忘記傳播中國乃至黑龍江的文化,強調中國與世界的溝通。她的家中接待了不少外國代表團,其中不乏著名學者、翻譯家、藝術家等,她不僅為外國朋友介紹中國俄語學習與研究的狀況,還介紹中國的社會發展和國情,黑龍江的文學藝術、風土人情,也是她要介紹的重要話題。
生活中,鄧軍是個崇尚簡朴與簡單的人。在那個物質上並不豐富的時代,鄧老師既要照顧家庭,又要完成學業,生活上十分艱難。常常是衣服穿得褪色了、磨損了,也捨不得丟掉。心靈手巧的她有一個絕活,就是把舊衣服『翻過來』:衣服拆開線,原來不能再穿的外面翻到裡面去,再用線按原來的痕跡『跑』上,這樣一來,沒有磨損的『裡子』露在外面就可以重新穿了。她笑著回憶說,曾經有一個學生悄悄把她叫到教室外面,誠懇地說:『老師,您能買件新衣服穿嗎?』這件事始終令她難以忘懷。鄧老師的丈夫原本也是一位大學教師,現已『下海』多年。鄧老師幽默地說,兩個孩子,不下海真是養不起呀。
多年來,鄧軍一直保持著崇高的品格與追求,她早已功成名就,可還是本色依舊,她的衣著依然不華麗,她的家也毫不奢侈,一切都簡單、普通。正如她本人,從不追求名利,只是一心做好教學與科研工作,這樣的名師風范令人感動,也令人敬仰。
對話:學生是我的財富
黑大給予我優良『學統』——博學慎思、參天盡物
記者:您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高考改變了數以萬計的人的命運,也讓您從一名電車公司的普通售票員,成長為一名聲名遠播的博士生導師和跨世紀學科帶頭人,您認為大學對於人有什麼樣的影響和作用?
鄧軍:老捨先生曾說:『人生最值得紀念的是大學生活那一段,它是清醒的、意識的、自動的、努力向上的生活,而且是後半世生活的根基。』的確,當我們選擇了自己理想的大學,並能身在其中盡情享受知識的時候,我們的人生便開始了一種全新的體驗。我1977年考入黑大,畢業後留校任教至今,這期間除了有3年時間到北京讀研,其餘二十幾年我都是在黑大度過的。黑大給予我的不僅是知識的儲備和人生觀、價值觀的形成,還有她經過幾十年積淀而成的優良『學統』——博學慎思、參天盡物。這就是大學的力量。
記者:黑大俄語學院在全國赫赫有名,有您這樣的國家級名師,有國家級精品課程,您認為它的優勢和特色是什麼?
鄧軍:第一是它的開放性和包容性。黑大俄語學院是一所開放性的學院,一直堅持『橫向』聯系和向外輻射。一方面,學院積極開展國際聯合辦學項目,與俄羅斯遠東國立大學共同創辦了研究生學院;另一方面,學院密切與其他大學的俄語學科聯系,實行資源共享,在資料上互通有無,互派教師進行學習訪問活動等。我們采取『請進來,走出去』的做法,把經典的和嶄新的學術成果帶進來,同時也積極地走到社會實踐中去,幫助社會各企事業單位翻譯俄文資料。2006年『中國俄羅斯年』在我省舉辦的幾次大型活動中,我們俄語學院的十幾位教授、副教授以及一部分研究生,都承擔了『同聲傳譯』這項難度很大的高級翻譯工作;此外,黑大還專門設立了俄羅斯研究所,給政府及相關部門做參謀……在黑大俄語學院,學術也不再是一座象牙塔,師生們把所學的知識和取得的科研成果,真正用來為社會建設服務。
第二是它的科研與教學齊頭並進,『雙軌』發展。我們堅持教學和科研兩手抓,學院的每一位教師都有著自己明確的科研方向,在國家核心刊物上發表了大量的學術論文,推動了教育理論的發展。同時學院還有自己的學術刊物《俄語教學與研究》,在中國俄語界很有名氣。通過對教學法的不斷研究和改進,學院從本科,到碩士生,到博士生,再到博士後流動站,都建立了完備的學科教育體系。2002年順利通過評估,成為國家重點學科。
值得一提的是學院的國家級精品課程『俄語實踐課』,這門課程在其他外語學科通常被叫做『精讀』課,但我們把它叫做『實踐』課,突出了學習與實踐相結合、活學活用的性質,注重培養學生聽、說、讀、寫、譯的實際應用能力。
俄語學院的學生就業率近幾年已達到了百分之百。比如07屆畢業生,在今年四五月份就已全部分配完畢,而直到現在,還有單位不斷來詢問是否還有畢業生,真是供不應求。
強調『大俄語』的概念,即以俄語學院為核心,向外輻射
記者:一時的成功不難,難的是一輩子領先。作為跨世紀學科帶頭人,您怎樣讓自己不落伍?讓黑大俄語學院這個『名牌團隊』始終保持全國領先的地位?
鄧軍:那就是與時俱進。無論教師還是學院,都要不斷地努力完善自己。黑大俄語學院在學科不斷完備的過程中建立了明確的、全面的學術方向,譬如在碩士研究生培養上,就有如下方向:俄語語言學中包括語法學、語義學、語用學、修辭學、詞匯學等方向;外國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中包括俄語教學法理論與實踐、翻譯理論與實踐、計算語言學、詞典學與術語學、文化語言學等方向,此外還有俄羅斯文學、俄羅斯國情等等。
2007年,我們又根據社會需要增加了『翻譯學』,專門培養同聲傳譯即高級翻譯、文學翻譯和翻譯理論研究的人纔。特別是目前社會奇缺的同聲傳譯人纔,學院為此配備了最強的教師隊伍,選擇了最新的資訊與學習資料,並即將購進最先進的同聲傳譯訓練設備。
我們學院一直在強調『大俄語』的概念,即以俄語學院為核心,向外輻射。黑大不僅有俄語學院,還設有公共外語部,可以為非俄語專業的學生提供俄語教育;校內的文學院、哲學院、法學院也都有從事俄羅斯研究的學者,研究方向涵蓋俄羅斯的宗教、經濟、法律等很多方面。不僅是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培養,俄語學院在培養社會自考考生方面也有著完備的教育體系。
我離不開我的講臺和學生
記者:您從事俄語教育多年,有什麼心得體會或者說是反思?
鄧軍:目前中國的俄語界正在開展一場討論,是否將俄語專業更名為『俄羅斯學』?我本人非常同意這樣做,因為我們不僅要對學生進行技能上的培養,更要將他們培養成『俄羅斯通』,也就是要求學生不僅精通俄語、漢語,而且全面的了解俄羅斯的歷史、文化、藝術、外交、國情等等,成為更加全面的人纔。無論更名與否,我都贊成這樣的培養方式,也一直在堅持培養這樣的人纔。上課時,我不僅教授學生專業知識,而且和學生就社會各個方面的問題進行討論,告訴他們如何適應社會。在閱讀、上網、看電視時,我會把一些有用的信息搜集起來講給學生聽。我經常說,每個老師在課堂上都是一個演員,不僅能授課,還要善於傳情達意。正如翻譯要講求的『信、達、雅』,即表達准確、富於意境、擁有美感。
記者:從教25年,您付出了青春、汗水、無數個不眠之夜、全部的熱情,甚至是自己的健康,對此後悔過嗎?有什麼遺憾嗎?
鄧軍:沒有,我一直很專一地熱愛著教育事業。我離不開我的講臺,更離不開我的學生,他們是我的財富,是他們讓我不斷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