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呼和浩特11月25日電題:誰來拯救瀕臨消亡的三少民族文化遺產?
隨著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獲得第七屆茅盾文學獎,一個生活在我國東北地區的少數民族——鄂溫克族走進了大眾的視野。它獨具特色的文化令人神往。
然而,在近日召開的我國首屆三少民族文化節上,全國40餘位權威專家公布的調研結果卻令人擔懮:聚居在我國東北地區的鄂溫克、鄂倫春和達斡爾這三少民族的文化遺產正瀕臨消亡,如不盡快挖掘搶救,幾十年後,恐怕我們只能在文學作品中品讀那些曾經燦爛的文化。
文化遺產面臨『人亡文滅』
我國東北地區的三少民族都是國家重點扶持的微小民族,從山林中走出的鄂溫克族、擅長狩獵的鄂倫春族和契丹人的後裔達斡爾族,在飲食起居、婚喪嫁娶、語言服飾、歌舞體育等方面形成了各自獨特的文化類群,對豐富多彩的中華文化構成有著不可缺失的作用。
近年來,達斡爾族烏欽、鄂倫春族摩蘇昆等少數民族說唱藝術、樺樹皮制作技藝,以及蘊含狩獵農耕文化的薩滿服飾、表現少數民族多彩生活的無調式民歌紮恩達勒、在各地流行的原生態樂器口胡以及粗獷奔放的民間舞魯日格勒等,均已被列入國家級和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鄂倫春語更是成為研究古代東北民族歷史的重要『活化石』。
然而,記者日前隨部分專家赴內蒙古自治區和黑龍江省的三少民族聚居區調查後了解到,三少民族文化遺產面臨『人亡文滅』的境地。我國薩滿傳承人僅存74歲高齡的關扣尼先生,這意味著承載著北方原始文化的薩滿文化將瀕於失傳;民歌、刺繡、剪紙等文化類型的老藝人們相繼去世,僅剩不到20人;因喪失原料來源,畫皮和獸皮工藝等上千年的狩獵文化精髓瀕臨失傳。
中國社科院民族與人類學研究所研究員劉曉春表示,目前能夠掌握、解釋原汁原味三少民族文化的傳承人已鳳毛麟角,以三少民族文藝為演出內容的演藝團體無論是在節目數量還是質量方面都不盡如人意,相關文化研究機構也缺乏高級專業研發人纔。
語言退化致文化失傳
究其原因,不少專家學者認為,除年輕人受經濟大潮、現代理念和生產方式衝擊,對傳統技藝普遍缺乏興趣外,三少民族語言的嚴重退化是導致以口授為主要傳播途徑的少數民族文化遺產日漸消亡的最主要原因。
中國社科院一項最新調查結果表明,三少民族語言已基本退出本族家庭環境,處於『中年人半通、小孩子不通』的窘境。在『打招呼』『平日聊天』『工作單位』等不同場合中使用本族語言的比例都不足15%,有的家庭甚至出現了孫子聽不懂爺爺說話的情況。
『一些傳統技藝在家族中是「單傳」,要想學會,必須懂得本民族語言。』中央民族大學教授丁石慶說,『但是,三少民族的語言都只有發音、沒有文字,不便於傳授,就更別提文化的傳承了!』
載體缺失阻礙文化傳承
有不少學者指出,除語言退化外,三少民族原先以狩獵為主要文化載體的喪失嚴重阻礙其文化遺產的傳承。
為保護生態環境,有關部門於上世紀90年代對森林地區的獵民實施禁獵、禁伐措施,引導他們轉向農業耕種。
『狩獵不是生存環境惡化的主要原因。』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教授吳雅芝解釋說,三少民族的森林游獵生活延續了千百年,他們對生態環境有著天然保護意識,與狩獵文化相互交融,不射殺懷孕或正在交配的動物(獸皮工藝需要狩獵);制作樺皮船需要樺木,但不亂砍濫伐,而是到河邊撿『漂流木』或林中的倒木;篝火節結束後,都會把篝火的灰燼埋在含有水分的土裡,用腳結實地踩好……
吳雅芝說:『可以說,三少民族傳統文化的核心就是狩獵,當他們遷出森林,完全適應了農耕,從某種程度也就意味著其狩獵文化載體的消失。』
要靜態保護更要動態傳承
就如何保護三少民族文化遺產,不少專家認為,三少民族的文化遺產對社會學、人類學、歷史學、語言學等學科具有極其重要的研究價值,文化遺產保護已刻不容緩。
內蒙古自治區文化廳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負責人表示,把民間文化置於檔案資料庫成為『死標本』的方式並不科學。『文化遺產不僅需要挖掘整理的靜態保護,更需要多種形式的動態傳承。』
這位負責人說:『比如,可以鼓勵文藝界人士進行實地考察,用現代技術創作出集知識性、藝術性、娛樂性於一體的能夠再現三少民族歷史變遷和民風民俗的文化精品,爭取在全國乃至世界范圍內產生較強影響。』
吳雅芝建議,設立『國家級搶救挖掘微小民族歷史文化專項基金』,『基金』可因族設項,並多向與民族語言保護有關的科研項目傾斜。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不久前,在有關部門資助下,內蒙古自治區莫力達瓦達斡爾族自治旗和鄂倫春自治旗積極發動本民族老人和語言學者,采用漢字配合達斡爾語記音符號的方式編寫了我國首部達斡爾語教科書《達斡爾語校本教材》《鄂倫春語釋譯》等工具書,頗受少數民族群眾歡迎。
內蒙古達斡爾學會理事長敖景峰說:『各少數民族自治旗、自治鄉可根據實際情況開設本民族語言課、民歌課、手工藝課、體育課等民族文化課程,這是從根本上解決民族文化面臨失傳的最佳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