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9月25日訊 敖古拉荒坡,地處科爾沁大沙地邊緣地帶,是當年大慶人聞之色變的『西北風口』。
彼時,這裡流沙漫天,大風能把石頭?子吹跑。
沙魔吞沒了良田房屋,當地百姓舉家搬遷。
十八年後,這塊沙地上荒漠染綠,水泊串連,松濤陣陣,沙蘑成圈。
恢復生態的綠水青山,也是當地百姓的金山銀山。
勤勞的當地村民,靠采沙蘑,人均年收入超萬元。
村婦鉚勁采蘑菇
兒子學費已湊足
白露過後,秋雨連綿,潦水肆意,清寒陣陣。
一大早,斜飛的雨幕中,就有三三兩兩的身影,或挎筐,或拎桶,或開農用三輪車,從村落中出來,走進附近的樹林中。
這裡,是杜爾伯特蒙古族自治縣敖林西伯鄉永發村大橋屯,村民們正忙著采蘑菇。
據了解,以往這個時節,像這種惡劣的天氣,村民們更喜歡貓在家裡,炕桌一擺,酒盅一端,避寒享清福。
這兩年,情況變了,每到雨天,大伙更喜歡往樹林子裡鑽。
鑽樹林子乾啥?采蘑菇賣錢!
一天能掙好幾百,比喝酒強。
今年雨水多,野生蘑菇多,蘑菇圈比往年都厚。
9月12日上午,記者在大橋屯自駕驛站(大橋屯蘑菇的集散地)采訪時,見到一位婦女,挎著一大筐鮮蘑菇,來到這裡出售。
她叫范文玲,是大橋屯村民。
閑聊中,記者得知,她采蘑菇,是為了解燃眉之急。
范文玲家本就不富裕,丈夫生病後,欠下不少外債,孩子考上大學,更是雪上加霜。
眼看著孩子即將開學,范文玲便鉚著勁兒地上山采蘑菇。
勤勞能乾的她,采的蘑菇總是比別人多。目前,已賣了兩萬多元。
孩子拿著錢上學走了,欠下的外債也還清了,范文玲笑著說:『這片樹林子,就是我家銀行,隨來隨取。只要人勤快,老天爺都幫你。』
劉百富采蘑菇
脫貧成萬元戶
走進大橋屯,楊柳青青,90多戶人家的房屋,錯落有致。
楊玉華、許樹青老兩口,正在自家倉房裡忙活。
聽記者說起蘑菇,許大娘隨手打開半麻袋乾草蘑,讓記者開眼界。
許大娘說,這沙地裡的蘑菇,最高賣過15元錢一斤。松蘑晾乾了,一斤賣過70元。
『今年更稀罕,端午節前十多天,頭場雨一落地,林下就出蘑菇了。我忙著鏟地,還沒怎麼采,就賣了600多元。現在,全屯三分之一的農戶,閑時都采蘑菇,好幾家一年就賣了一萬多元。』
劉百富,土生土長的大橋屯民。
爹媽給他取名『百富』,是希望他將來生活好。但是,他的日子過著過著,竟成了貧困戶。
22畝口糧地,是這個五口之家的主要經濟來源。
當三個孩子都到了求學年齡後,劉百富家變得入不敷出。
人窮志不窮。2016年,劉百富看見鄰居采蘑菇掙了錢,也拎著筐上山了。
原本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成想,這一采就『上癮』了。
劉百富了解到,每年7月中旬到10月初,是采蘑菇的最佳時間。
每到這時,他就起早貪黑地穿梭在林間。
采到一定數量,就拿到自駕驛站,批發給老客。
能吃苦的劉百富,每天至少在驛站與林間往返3次,兩個半月的時間,通過采蘑菇增收一萬多元。
老劉高興壞了,說:『要不是現在生態好了,別說靠采蘑菇增收了,還得過靠老天爺臉色吃飯的日子。』
如今,大橋屯的沙地不見了,生態形勢轉好了,劉百富家裡種的苞米,畝產也達到了千斤。
他不但靠采蘑菇增加了收入,還通過村裡扶持養豬,成功脫了貧。
『蘑菇屯』故事多
不用劃拉夠一車
大橋屯村民采蘑菇發家致富故事,太多了。
得益於『蘑菇屯』的美名,近幾年,地處偏遠的大橋屯,火了。
64歲的村民王樹文告訴記者,這些年來,大家伙種樹一萬多畝,家家都有『綠色銀行』。
在森林植被的滋養下,林中沙土裡長出了黃花菜、松蘑、油蘑、土豆蘑、雞冠蘑、灰頂蘑。
村民方大姐則說,村裡有50多戶采蘑菇專業戶,年年都有不小的收獲。
『最豐收的一年,我自己就采到2000斤蘑菇,收入一萬多元。』
不僅大橋屯,鄰近的胡吉吐莫、新興、四家子、賽罕他拉等村屯,都盛產蘑菇。
村民們把蘑菇賣到了大慶、哈爾濱、齊齊哈爾和吉林松原。
為給村民搭建平臺,杜爾伯特縣縣鄉政府投資建設了自駕驛站。
村民把自家產的果蔬、雞蛋、小笨雞和飼養的大雁、野雞拿到這裡,賺起『外快』。
昔日『兔子都不拉屎』的敖古拉荒坡,成了土特產集散地。
但說到當年風沙肆虐,幾乎掩埋了村落,村民們還是談之變色。
石頭?子刮出院
整屯人被迫搬遷
杜爾伯特蒙古族自治縣,地處科爾沁沙地邊緣,是全國90個完整沙區縣之一、國家防沙治沙重點縣。
境內西北部有八大沙地、兩大荒坡,全長89.8公裡,平均寬20公裡,區域面積269萬畝,統稱『西北風口』。
敖古拉荒坡,就是兩大荒坡之一。
記者采訪時,大橋屯的坐地戶張殿坤回憶說:『當年,老百姓無所顧忌地開荒放樹,把土地都禍害完了。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屯子方圓幾十裡都是光禿禿的沙包地。一年刮兩次風,一次刮六個月!院裡,石?子被刮得飛出院外去。我們外出都得戴風鏡,回家洗把臉,一盆水洗出一層沙。』
楊大爺,也是這裡土生土長的農民。
他回憶,1963年建屯時,這一帶牧草茂盛,也有樹,但不多。
30多年前,村民開始大量養牛放羊,草啃光了,樹也砍掉燒火了,風沙隨之而來。
草原上,鹼坑、『斑禿』遍地,草高不過手指,牛羊都不吃。
春天播種,頭一茬被大風刨掉,再種第二茬。有些年景,播種第三茬,纔能站住。
最壞的年頭,一畝玉米地纔收獲幾十斤。
今天還是山,刮了一宿的風,第二天就變成了深溝。
到後來,庭院被黃沙墊高了好幾尺,房子埋了半截,『人上房,馬上牆』。
『那些年,風沙刮起來,大白天走路都得貓著腰。對面看不見人,走著走著就撞到一起了。戴風鏡、口罩、紗巾,根本不起作用。吃頓飯都得關門關窗,要不,得就著沙子下飯。』說起當年敖古拉荒坡腹地『沙魔』肆虐的情景,楊大爺心有餘悸。
狂風肆虐,沙進人退。
2002年,地處『西北風口』的胡吉吐莫鎮程地房子屯,32戶、109人被迫外遷,創下我省整村整屯生態搬遷第一例。
西北風口被封口
扼住『沙魔』咽喉
2001年,一場治理『西北風口』的大會戰,在沙地核心區敖古拉荒坡打響。
大慶市委市政府舉全市之力,動員石油、石化等中省直大企業參戰,杜爾伯特縣組織各級乾部、當地群眾,態度決絕地實施大規模植樹造林、防沙治沙工程。
18年裡,最多每天1000多人參戰,參加造林人數累計超過15萬人次,出動各種車輛4.3萬臺次,投入資金3億多元,栽植樟子松、雲杉、銀中楊、糖槭、錦雞兒等20多個樹種。
造林保存面積63.6萬畝,築起一道長89.8公裡、寬5-25公裡,網、帶、片相結合的綠色屏障、生態長城。
區域森林覆蓋率,由2000年的6.8%提高到30.4%,封死了科爾沁沙地侵蝕龍江的通道。
登高遠望,如今的敖古拉荒坡上,森林郁郁蔥蔥。
向東,是8000多畝的楊樹林帶;向南,是5000多畝的樟子松林帶。
身材魁梧的大樹縱橫交錯,一眼望不到邊際,將一塊塊耕地、一片片草原、一戶戶農捨擁抱懷中。
林有野雞水有魚
狼歸蛇隱生態區
生態好了,敖古拉的荒坡染綠,曾經在這裡生存的野生動物們,也出現了回歸的身影。
在去往胡吉吐莫的途中,車輛正行駛在林肇公路上,『呼啦啦』一下,一只大鳥從車左前上方飛過,消失在右側的樹林裡。
隨行的杜爾伯特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劉志友介紹:『剛剛飛過去的是一只野雞,很常見。這條路上,經常能見到鵪鶉、沙半雞和野雞。在草原濕地上,時常有草蛇出沒。』
據劉部長介紹,由於杜爾伯特縣的生態文明建設很有成效,沙田格勒一帶竟然又出現了狼的蹤影。
該村一位放羊的老漢,在村邊的樹林帶裡,發現了一只小狼的屍體。夜晚,還能聽見狼的嚎叫。
但是,狼從不進村,也不禍害牲口。
程地房子屯的孫纔,一邊向記者回憶當年能趟過去的阿木塔泡,一邊感慨:『這幾年,沙子沒了蹤影,烏鴉築巢覓食隨處可見。泡子裡的水也豐盈了,10多斤的大魚肥得沒的說。』
據胡吉吐莫鎮鎮長曲世偉介紹,這些年,程地房子屯一帶人工造林5000畝,恢復草原1.2萬畝,吸引大慶、松原的游客自駕野游、采蘑菇,一鬧騰就是一小天。
如今的敖古拉荒坡,水草豐美、森林茂密,是林的海洋、花的世界、鳥獸的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