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起特殊的執行案件,申請執行人是一名普通百姓,被執行人是鄉政府,案件的承辦法官是:黑龍江高院黨組書記、院長二級大法官石時態。
2011年,肇源縣義順蒙古族鄉有一個『革志新城』項目要開發,鄉政府和一企業簽訂了開發建設協議。
2012年夏天,工程進度過半,開發企業的負責人找到義順鄉黨委原書記張某,提出工程在資金上出現了問題。按照鄉政府和該企業之前的約定,鄉政府提供土地,開發企業負責建築四棟住宅和鄉政府辦公樓,並沒有約定鄉政府提供資金支持。
肇源縣義順蒙古族鄉黨委原書記張某:找到我說房子蓋不下去了。我問他,你能借到錢嗎?他說你只要同意就能借著。
很快,開發企業負責人和鄉招商辦原副主任袁某聯系到了村民李某,向李某借款。李某提出一個要求,需要鄉政府黨委原書記張某在借條上簽字。從那時開始,張某就不斷地用這種方式借錢,再把借來的錢給開發企業使用。
張某在部分借條上蓋上了『義順蒙古族鄉人民政府』的公章。他在借條上蓋公章,既沒有按照規定召開黨委會議討論,也沒有和鄉長溝通,其他鄉黨委成員也不知情。
石時態:你一共為開發商借了多少錢?
張某:現金(本金)上,大概是一千多萬。
石時態:這些錢,你是否打算歸還?
張某:這個項目如果交付使用,百姓購買的話,錢當時就能還上。但後期的事沒有按照我預想的發展。
2015年,肇源縣人民法院作出刑事判決,張某因犯濫用職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犯騙取貸款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七年,並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目前,張某已服刑四年多,雖然他個人因為犯罪受到了刑事處罰,但借款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決。
2017年,債權人李某來到大慶市中級人民法院對義順鄉政府提起訴訟,請求法院判令被告義順鄉政府償還借款本息一千二百多萬元。
大慶中院經審理查明,在原告李某提供的證據中,有八張借條上都有張某和義順鄉招商辦原副主任袁某的簽名,並都印有義順鄉政府公章或義順財政所財務專用章。大慶中院判決,被告義順鄉政府給付原告李某借款本金830多萬元,並支付利息。被告義順鄉政府不服,提出上訴。2018年6月29日,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義順鄉政府又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2019年1月,最高人民法院駁回了鄉政府的再審申請。
李某申請法院強制執行。大慶中院於2019年先後兩次執行回50萬元。鄉政府提出每年償還30萬元的還款計劃,但是李某不同意。
2019年9月23日,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黨組書記、院長、二級大法官石時態聽取匯報後決定,這起案件由省法院提級執行並親自當審判長承辦。石時態和合議庭其他成員審閱本案及本案相關聯的刑事案件全部材料後,前往哈爾濱市某監獄提審了張某,又來到大慶中院對本案重要證人——義順鄉招商辦原副主任袁某做了調查。
面對八張借條,袁某承認,這些借條中,確實有幾張與他有關,是他介紹李某和張某認識的。袁某說,每次借錢他只作中間人,其它的不太了解。按照張某供述,革志新城項目總預算不到兩千萬元,但張某卻為開發商借了一千多萬元,這其中就包括李某主張的830多萬本金。
合議庭成員在大慶中院調查後,立刻動身前往一百多公裡外的義順鄉實地調查。合議庭成員來到革志新城,發現革志新城的四棟樓都已竣工,少數購房者已經入住,距離幾百米遠的新建鄉政府也已經竣工並投入使用。
義順鄉現任黨委書記和鄉長表示,願意尊重法律判決,履行義務,但按照判決,鄉政府需要給付李某本息合計1200多萬元,這是一個『天文數字』。目前鄉政府的賬戶被查封凍結,很多工作都沒辦法正常開展,他們也希望盡快和李某達成和解。
合議庭通過現場走訪和調查後發現,償還這筆錢對於義順鄉政府來說,難度確實很大。一邊是償還能力有限的鄉政府,一邊是期待真金白銀的申請執行人李某。這是擺在合議庭面前的一道難題。如何平衡雙方的關系,最大限度實現申請執行人債權的同時,也要有利於義順鄉正常發展,考驗著合議庭的執行藝術。
石時態和合議庭成員趕到肇源縣與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進行了會談,介紹該案情況,希望縣委縣政府支持義順鄉政府履行法定還款義務。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表示全力支持鄉政府達成和解。
經過一系列工作,2019年11月19日,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組織案件雙方當事人在省法院召開了執行聽證會。雙方當事人表示願意達成執行和解協議,但是被執行人法定代表人仍然對本金的數量存在異議,表明鄉政府面臨的困難。
石時態:申請執行人李某,本案的執行和解你有什麼意見?
李某:我相信法律是公平的。石院長在百忙之中,能關心老百姓的事,我很感謝。利息我可以讓步。
通過一系列調解,申請執行人李某表示,不再主張判決書中的利息部分,只需要鄉政府償還本金,同意鄉政府第一年還款400萬元,剩下的錢第二年還清。在合議庭的主持下,雙方就一些還款細節做了約定,自願達成了和解協議。申請執行人李某申請解除了對被執行人賬戶資金的凍結。
被執行人法定代表人:我代表義順鄉一萬六千口人,衷心地感謝石院長給我們解決問題,不然義順鄉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翻不了身』。非常感謝!
李某:石院長和班子成員,為老百姓討回公道。讓人心裡熱乎。
百姓有所呼,司法有所應。目前,肇源縣委縣政府已支持鄉政府提前履行完2019年400萬元和解的協議約定。司法為民,從來不是說在口頭上,而是法官的一份情懷、一種堅持。當事人的『呼』得到了司法的『應』,纔能夠真正實現『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